40. 【肆拾】血债偿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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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图尔惊愕已极:“你……你竟然背地里……”
“阿父,我一早知道你也不支持我与大齐议和,原因嘛,无非是议和之后,便不能随心所欲去边境实施抢劫,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为这点蝇头小利,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
茉失里不再看扎图尔一眼,她抬起手,对舞象军的少年们高呼道:“今日便是你们大显身手的好时机,这些人便是害你们成为孤儿的罪魁祸首,你们把本事都拿出来,能不能为家人报仇,就看你们自己了!”
侍卫们松开了囚犯身上的镣铐,将他们赶入练兵场中。囚犯们疯狂逃窜,少年们一拥而上,他们刷刷拔出腰间的弯刀,一时间,练兵场上哀嚎四起。
冬日的草原本是沉闷的色调,天色铅灰,牧草枯黄,牛羊马匹或棕或白,然而这一日,草原染上了鲜艳的红,练兵场上每个人眼中都映着血的颜色。厮杀之后,一切再次归于平静,片刻的死寂之后,舞象军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声。 少年们仰天长啸,从胸中呼出大仇得报的畅快。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成人式,而他们却早在失去家人的那一刻,便不再是孩童。
场边人望着满地的断臂残肢,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无不肃然。祁襄心中也很是震撼,对茉失里更增添了一分敬意:今日之后,整个草原上,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敢于轻视孩子,小看女人了。
茉失里平静地接受了舞象军的叩拜,给了他们赏赐之后,便叫他们退了下去。
她再次转向已然浑身都在发颤的扎图尔,语气平淡得仿佛在拉家常:“那日,大齐的肃王殿下叫我想起一桩事来,还记得很小的时候,阿父曾带我看过曾祖父的葬礼,我还记得,他们将他放在板车上,叫马驮着往草原中去,我们在长生天为他选的长眠之地,围在他身边听萨满法师念诵悼文……很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但我记得,那日的天也是这般阴,就如今日一样……”
扎图尔眼中的困惑逐渐转为深沉的恐惧,只听茉失里接着说:“我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候的人,那么纯粹,从自然中来,回天地间去,我也希望,能够这样子——送走我的阿父。”
扎图尔已然喘不过气,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到底……”
茉失里目视前方:“乌图法师近日正在闭关,我听闻大齐来的祁先生颇通丧仪之礼、阴阳之术,她又懂蒙文,我便托她为阿父撰写了悼文,一会儿有她送您上路,您尽可以放心。”
“你要杀我!你要杀死自己的父亲?!”扎图尔撕心裂肺地呼喊。
“不,我不会杀您,是要让长生天,亲自为您择一处长眠之地。”
在茉失里的示意下,蒙古侍卫一把架起扎图尔,那边又有几名侍卫牵来了马,又推来一座板车。
侍卫将他搬上板车,那板车正中只有一小截麻绳,侍卫将他死死摁在车板上,冷声道:“大都督,想多活一会儿,便抓紧了这绳子,不然,从车上摔下来,可不是小事。”
侍卫们将板车套到一匹马的缰绳上,后边紧接着又牵出来十几匹马来。
方才说话那名侍卫指了指后头的马,冷笑道:“大都督,拉您的这匹,可是咱们这里最好的头马,他一跑起来,后头的马跟得可紧了。”
扎图尔还来不及反应,只听一声响亮的马鞭声划破肃静,通体漆黑的头马已然飞奔而出。他赶忙抓住那截救命的麻绳,奈何马跑得太快,他整个人悬空起来,身子一下一下颠在车板之上。
祁襄此时已经站在了看台的正前方,她穿着缀满布条的萨满巫师的衣裳,戴着一顶红色鬼面具,头顶挂着一丛狼尾随长长的发辫一同飘舞在风中,她打着腰上挂的兽皮鼓,贴着鼓点,高声念着无人能听懂的咒语。
马群绕着练兵场狂奔,马蹄踏过方才被诛杀之人的残碎尸骸,绷起一地血肉,除了风的呜咽,只听见扎图尔的身体一下下撞在车板上的声响,还有他越来越微弱的呼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