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敛了情绪，抬起头，似在自言自语：“也许，是我不能接受现实，不敢面对。人心本恶。”

    “……并无过节？”祁允反应很快：“怎么会没有过节？邱彩云因为江盛涵一个极小极小的错误，在课堂上当场扇了江盛涵一个耳光，你女儿哭着跑出教室，情绪激动。她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冲动之下伤害自己，这事可大可小，搞不好影响学生心理健康、影响学习状态、影响高考……你不恨吗？作为家长，你之后的表现也表明你很在意，你很生气，你找到了校领导，要求严肃处理这事……据我所知，那天你和你女儿都去了学校，邱彩云也被叫去谈话，我想她应该是接受了很严厉的问责处罚，因为她的同事说，她回到办公室之后，痛哭了一下午。再后来，她就离职了。我调查过，离开秀泽一中后，估计没有学校敢要她了，她去了十分偏僻的一所山村中学任教，对她一个有点教育理想的教师来                                                说，从此职业生涯彻底断送。这些都是过节，都是她伤害你女儿的理由，难道不是吗？”

    江海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深深看着祁允，一双眼睛通红，平静说道：“你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祁允十分敏感，心里顿时松落，他有预感，江海接下来要说的很有可能是突破案情的关键。

    ******

    小涵真的很懂事，我离异后，她就和我生活在一起。我那个时候工作很忙，很少顾得上她，她几乎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生活，学习也很努力。我一直担心我和她妈妈分开会影响到她，但是她状态一直很好，生活积极向上，也许是怕我担心，刻意在我面前表现得无所谓。

    那件事情发生后，她几乎崩溃，回家哭了一晚上，连续几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我特别心疼，就想去学校讨个说法。

    小涵知道了，没有阻止我，她要求一起去。我告诉她，我在电话里和校领导沟通好了，这件事情肯定是邱老师的错，校领导会要求邱老师当面给她道歉，并且写检讨，校内通报批评，总之，校领导再三保证对邱老师的处理一定会让我们家长满意。

    我不需要我满意，我只要孩子满意就可以了。只要对小涵没有什么影响，我当然也不会再追究。我知道学校也怕，现在孩子金贵，青春期的孩子动不动就跳楼、自残，很吓人的，要是小涵……学校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小涵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我中年离异，也不打算再婚，就这么一个孩子……

    我想，小涵既然主动要求一起去，亲自面对邱老师，那就是希望听到邱老师的道歉，只要邱老师道歉了，她也许就能解开心结，不再想这个事。

    可我没有想到，小涵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那天一大早，我就带着孩子去了学校，校领导很热情地接待我们。坐在校长办公室里，小涵显得有点局促，校长跟她聊聊生活、聊聊学习，安抚她。小涵不太爱说话，基本只是点头，或者简单应声。

    校长跟她说你们邱老师马上就要来了，你放心，我会让她跟你道歉，作为一名老师，体罚学生是违背师德的大错误！邱老师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要好好地回到课堂，不要影响你的状态。

    小涵在听到校长提邱老师的时候，轻轻握紧了拳头，我看得出她很紧张，那时我在想，她那么弱小的一个孩子，听到施暴者的名字，心里应该是很害怕的。

    但是我想错了。

    邱老师没一会儿就来了，以前开家长会我见过她，这一次见发现她老了很多，这件事情对她应该也是打击极大。

    校长对着她说了些官方话术，严厉地指责了她，然后让她给小涵道歉。

    她站在小涵面前，脸色青白难看，眼睛里泛着泪光，她应该对小涵是深感愧疚的。

    但她毕竟是小涵的老师，让她在领导、家长面前对小涵郑重致歉，属实有些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