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之于口。

    猴子起身推开屋门。满院都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白，白日喧嚣的一切此时都静谧下来，确实是难得的美景。

    并肩走了一段，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反倒已经有了几分寒冷的夜风吹在因为酒意而滚烫的脸颊上，竟有些舒心畅快。走出驿站后门，不远处便有一片面积不大的小湖，周围红色连廊看上去许久没有修缮，冬夜中随着几株光秃秃的植物枝干摇曳，有几分萧瑟。

    绛珠仙子靠在连廊边的长椅上，眼神有些哀伤；而猴子抱着金箍棒靠在一旁柱子边，对着湖面若有所思。

    “从前我写过一句诗。”绛珠仙子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想与他倾诉上两句又不知对方是否愿听，只能如此试探道。

    猴子没有接话，甚至目光都没有移向她；绛珠仙子的心蓦然坠了坠，难得想要与人聊聊那段日子的想法也熄灭了大半。                                                月，总也不圆。

    绛珠仙子看着月缺了的那一角，心伤了一刻后劝慰自己：没有任何人有义务按你想的去做，不必失望......不必失望......

    但那颗七窍玲珑的心还是空落落的，万两浓愁怎么也消散不去。

    “老孙不懂诗词，但仙子做的诗，一定是顶好的。”好在，在她的心彻底坠入冰窖的前一刻，猴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能和仙子一同讨论这些风雅的事，仙子别嫌弃我。”

    “怎么会！”绛珠仙子急忙接了一句，“你......你极好。”

    平静了一下心绪，绛珠仙子心中的阴霾如同湖面上的薄雾，逐渐散去了大半；而心境也宛如今夜的月光，也许并不十足圆满，却清亮澄澈了许多。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她轻吟着这句最爱的诗，轻如云烟的声音飘渺，仿佛思绪也飘回了做这句诗时冷清的心境；喉咙涌起一阵酸涩，感怀的情绪一点点爬上心头。

    猴子听不懂诗，但她念起这句时忧伤清冷的模样却让他也体会到了一丝莫名的伤怀；但......

    “俺老孙不信命，只信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猴子斟酌着语句，开导起她来，“仙子也当看开些才是。”

    “那若是身世凄迷，一生困苦，又该如何？”绛珠仙子想到寄人篱下，径自飘零半生的际遇，她又能为自己争些什么呢？

    不过是春残花渐落，春尽红颜老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红了眼眶，却又将头偏到一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边，生怕猴子看出她此时的脆弱。

    她本不愿流泪的。何况，身边之人非亲非故，不过是机缘巧合下相遇，虽有几分知己之感，却不敢奢望对方察觉自己的不安，耐心抚平自己那些柔软易皱的小心思。

    猴子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肩膀，亦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是自己惹她不开心了吗？她怎么了？

    不动声色地靠近绛珠仙子，却看到她眼下的薄红；她确实在哭，猴子一时间手足无措，小声道：“仙子，你......”

    若是他说出“怎么又哭了”这种没情商的话，从此就再不跟他有任何来往。

    绛珠仙子心中冒出这样小女儿情态的想法，不知在跟谁赌气。

    猴子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那你原来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才这么伤心。”

    在眼下涌动的酸涩突然便没了落下的欲望，绛珠仙子瞥了眼有些颓然的猴子，自己倒是先“扑哧”笑了起来。

    “大圣很会安慰人。”

    她笑起来宛如一朵开起来的花，让身边的空气都随着绽放开来。

    “夜色已晚，大圣回去早些休息吧。”绛珠仙子站起身，嫣然一笑后做了道别。

    看她的情绪由阴转晴，猴子心中也十分开怀：“下回见。”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