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当年壮志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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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皇帝刚恢复伤势不久,但为了展示自己的勤政,他坚持主持当年的殿试,不过御医需时时陪伴。
梁生忆默默地站在皇帝后面,眼睛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只有钟禺被封为状元时,她眼里闪过一丝兴趣,但很快被掩饰了下去。
如今的梁生忆,眼里总算有了生气。
只不过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壮志。
梁生忆道:“在皇宫气虚阴虚,神疲乏力,面色无华,心悸气短,五心烦热;如今天高皇帝远,江湖之大,任我翱翔,自然喜则气缓。”说完便告辞了。
她走得太快,只剩钟禺坐在原地,笑容挂着还未来得及消散。
人走茶凉后,嘴角才缓缓放了下来。她看向窗外,眼神中多了几丝悲伤。
窗台前,挺拔的脊背落下消瘦的影子,显得分外萧瑟。
唐逸鸣在外厅等了半天,梁生忆总算是出来了。
她好奇地凑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城主还是要举行祭祀吗?”
梁生忆语气淡淡道:“这都不是我们一个月只赚一两银子的人该考虑的事儿。”
唐逸鸣不知道为什么梁生忆语气忽然变得这般冷漠,只撇撇嘴跟上她的步伐。
是夜,风雷滚滚。
钟禺跟梁生忆一样在雷声阵阵中沉凝,却又无力回天。
她想起安宁公主问她的话:
“老师,你学的那些仁义礼智信,在这个世道真的能得到实现吗?”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只要你想,就可以。”
钟禺摸了摸肩上的伤口,事到如今,她居然想反问当初的自己一句:只要我想,就可以吗 ?
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提醒她那就是执意改变现状的下场。
京城往事随风散,宣源夜雨熬人心。
她想起厨房做饭的大娘,前不久被发现要投湖寻死。
被人救下了之后,钟禺仔细一问,才了解到,大娘曾经想当兵,但是律法不允许。家里急于把她嫁出去,于是她变成了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妻子、好母亲。
她努力说服自己,这是自己的一生所求,最终被社会驯服。
但她辛苦生下来的骨肉,却在她没回家的日子里被家里的男人卖掉了。
不仅如此,男人们还要她继续回来当长工,月月送钱回去,不然就把她的小女儿也卖掉。
大娘只得照办,没想到这帮良心被狗吃了的家伙,不讲信用,还是把她的小女儿给卖了。
虽然他们说着是卖给生不出孩子的富贵人家,去当千金小姐的,但是自己的骨肉,大娘如何舍得!
钟禺看着她哭天抢地,安慰的话似乎再无作用。
她只能给了大娘一些银子,大娘却不要,说给了也只会被家里那些男人要去。
几天后,大娘换了个地方,没有连累府里,在城郊找了个地方跳了。
据厨房的其他人说,大娘生前也想去神庙求个安乐死,但一想自己配不上,而且程序繁杂,她实在熬不下去了,便自己去孤身一人去寻短见。
冬天的湖水冷吗?她死前又是否在朦胧中见到了女儿最后一面?
钟禺不得而知。
她又想起不久前,她下乡村时听到一个女子的呼声。世道黑暗,民不聊生。家里揭不开锅了,便决定把她卖掉。
这是百姓的选择,是妥协的选择。
那女子挣扎许久,最终只是在泪眼中说了句:“记得把我卖个好人家。”
一路上,不少人都被卖去不同的地方。但大部分都是女子,她们有的苦苦挣扎,有的大声呼救,有的心灰意冷、任人安排。
那天晚上,她回到城主府,也是彻夜未眠。
书房里灯火通明,屋外雷声大作。
雨滴砸在竹叶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有着说不出的惆怅与凄凉。
书房里,她的手指不停地在书籍中跳跃。哗哗的书页声伴随着雨声,更使得人心烦躁。
手上一用力,砚台不小心被打翻了。黑色的墨汁迅速渗透纸张,也终于让她停下了急促的动作,呆呆地愣在原地。
她翻遍了所有律法,却找不到可以救她们的理由。
“为父母者自愿,可卖子为奴。”
白纸黑字,明文规定。
墨迹逐渐扩大,她已经看不见上面的字符。
钟禺手中渐渐握紧,指甲陷入掌心,最终又缓缓松开。
烛台摇晃,她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忽而雷声阵阵,像是女人的哭泣。
她情不自禁地走进雨中,假装不是为谁而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