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前方，口中却喃喃自语：“没有以前甜了，我吃过更甜的，那还是在九十年前了。”

    他觉得身侧那人身上像是罩了层看不见的雾，将他隔绝开。

    谢凉不喜欢这种状态，他跑去主动牵她的手，紧紧握着，不安的说：“我觉得今日的就很甜，因为是茵茵剥给长安的。”

    文茵将橘子皮放在没被谢凉牵着的那只手上把玩，语气淡然：“幼时母亲总会在过年节前带我来瑞玉巷，那是她能出府采买的唯一机会。每一次来，她都要买这巷口的蜜橘，母亲总会在回府前，耐心的剥好橘子，把整颗橘子喂给我，然后自己拿着橘子皮放在鼻尖嗅嗅，我当时不懂，只当她喜欢闻橘子散发的清香，并不爱吃橘子，所以把果肉都分给我吃。可我现在明白了，她不是不爱吃蜜橘，只是想把好的都留给我。”

    谢凉哑了声，原来今日师尊不是想吃蜜橘，是闻到那味触景生情。

    “我十岁入了无相宗，修了无情道，还成了万人敬仰的化神修士，却再也没见过她。我其实知道她后来过得不错，因为我每年都会托其他弟子前去看她。但我不能自己去，因为无情道修炼的第一步，便是斩断亲缘。”

    文茵顿了顿，继续道：“那些                                                去看她的弟子告诉我，因着我的关系，我那浑不羁的父亲不敢再轻待她，只敢恭敬的养着她，父亲那些侍妾通房也不敢再给她使绊子，真正的把她当做了主母。她一切都变得顺遂了，有吃不完的蜜橘，也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可她不开心，她问那些弟子，什么时候能见到她的茵茵？”

    说着，文茵红了眼眶，眼角划出一滴泪，她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为一个离去的凡人落泪。

    文茵自认断绝七情，前尘往事早已留在记忆中几近遗忘，所以才能心境通达，修行无阻直到化神。

    可今日，不过听到一声“茵茵”，她便觉得旧事旧情如同狂风恶浪向她席卷而来。

    “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没想到，这巷口居然还是卖蜜橘的。”

    泪水滴到谢凉的手背，他慌了神，将那些橘子放在脚边，双手拉住文茵的手臂，眼神中带着悲酸，“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该唤您茵茵。长安错了，长安不想让您哭，您一哭，长安便觉得心都要碎了。”

    却见文茵听了他的话，收住了泪，哑然而笑。

    “长安，我不是伤心的哭，而是欣喜的哭。旁人叫我师妹，叫我阿茵，叫我老祖，叫我师叔，叫我峰主，从未有人如母亲一般叫过我茵茵。我想或许我救下你，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呢？”

    谢凉凝视着那双淡灰褐色的桃花眼，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人，他从一开始接近她便是带着算计，若她不是化神老祖，早被林家那元婴老鬼斩落了。可她却赤忱待他，叫他如何不心动，如何不渴望，如何不想与她地久天长。

    “长安觉得您说的对，或许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我注定了要当您的徒弟。”

    谢凉昂首，面上一片乖顺。

    事到如今，他不能跟她说他的那些心机，否则她不会再如此待他。

    可哪有什么上天注定，从来都是他的精心筹划。

    傍晚，文茵带着谢凉去瑞玉巷中段的福瑞祥挑了几件衣，便回了雪灵峰，却听身后默默跟着她的徒弟，轻声问询：“长安身上这件，可以留下吗？”

    文茵一滞，没想到徒弟会问这种问题，她随口答，“你若不嫌弃，自然可以留下。”

    又问：“可是因为新挑的这些衣服上没有法阵，你不喜欢？回头师尊给你拟下与这素衣一模一样的碧桃法阵，可好？”

    谢凉点头：“好，我不是不喜欢这些新衣，只是身上这件是师尊给我的，长安不想就这么扔了，或是放在一旁不穿。”

    更重要的是，这件素衣和她身上那件如出一辙，是她曾穿过的旧衣，有她的气息。他穿着它时，总能闻到那股让他心安的桃香。

    三月底，经过前期的遴选筛查与初考，无相宗一年一度的弟子大会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雪灵峰上那位化神老祖收了个毫无灵根的凡人当徒弟这一消息不胫而走。

    旦夕之间，无相宗早已入内门却还未拜师的炼气期弟子以及刚通过遴选初考的候选弟子纷纷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