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一个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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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那种浓郁的绿也似被洗过一般,蝉鸣一声声地唱着,翅膀好似鼓噪着空气里一波波的热浪。

    这会儿倒是起了一阵风,撩动着闻染贴在额前的发。

    柏女士已经跟着工作人员去找家长坐的大巴了,所以这时看不到她的身影。闻染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没良心——可看不到柏女士的时候,空气里的风,好像有那么点自由的味道。

    这时组织老师登车,对着她们点了一遍名。

    司机问:“人齐了伐?齐了就发车了。”

    组织老师:“等一下,还有一个人。”

    还有个人?

    其实都是从小一起比赛到大的,不说认识得很深,至少都是熟面孔。闻染环视一圈,想不出来还缺了谁。

    她也没放在心上,又把眼神挪到窗外去。

    这时,一阵脚步从车门口传来。

    因为其他人都在跟相熟的友人聊天,所以独坐着的闻染,其实是第一个向门口望去的。

    事后闻染曾无数次回想那一幕——至少在那么多人之中,在坐了满满一大巴的那么多人之中,第一个望向许汐言的人,是她。

    那时她还不知道许汐言叫做许汐言。

    只觉得耳边热浪般的空气都炸了那么一炸。

    所以很多年后,她也从没把许汐言当作自己学生时代的白月光。从见的第一面开始,许汐言就是太阳。

    其他人也就比闻染落后那么一秒,便跟着纷纷往车门口望去。

    因为许汐言实在是太招眼了。

    她穿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膝盖处是很不规则的破洞,上身的T恤也是黑色,领口松垮垮的,露出两截平直的锁骨。

    闻染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个很任性的人。

    因为大夏天她脚上蹬一双马丁靴,好似完全不考虑这热浪滚滚的温度。

    她很……成熟。<                                                闻染想不到什么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这个成熟不是说她长得老气,而是相较于其他人过分青涩的十七八岁年纪,她像一朵早开的蔷薇。一头海藻般的长波浪卷发很随性的披在肩头,往车厢里看时睫毛塌塌的垂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她一张脸白皙得过分,没化妆,唯独一双红唇抹了很富攻击力的蓝调正红。有人说那样的颜色更适合有阅历的女人,可自打见过许汐言那一面后,闻染觉得她们都说错了。

    最适合蓝调正红的,是少女。

    珍珠尚未变成鱼眼珠,那样极富攻击力的正红,把少女骨子里的淡漠、恣意、锋利都激发出来,那是过了十多岁的青春期以后,人逐渐圆钝起来后再不可能有的状态。

    车里一瞬静默,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说话。

    直到刚才去忙其他事的组织老师又匆匆登上车来:“许汐言是吧?赶上了就好,快坐下,马上开车了。”

    许汐言问:“随便坐么?”

    那是闻染第一次听许汐言说话。

    因为车厢里太静了,许汐言说的短短四个字,像一张黑胶唱片,音质丝毫无损的传到后排来。为什么长相那般明艳的少女,会有一把这么暗的嗓子呢。

    可是想透了,又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就像甜腻的糕点要配黑咖,最闷热的夏天需要一根沁进心底的冰淇淋来相衬,悲伤的电影要来上一桶爆米花。

    天底下最好的万事万物,永远是这般冲撞而矛盾的。

    她那样年轻,可她的嗓音里充满了故事。

    组织老师点头:“你看哪儿还有空,随便坐就是了。”

    许汐言扫眼又往车厢里看,闻染心里一跳。

    因为大家都有相熟的友人,都是两两并排坐,唯独内敛的她,身边还空出个座位。

    闻染的那种心跳,大概唯有每次期末出她最不擅长的数学成绩前,和每次钢琴比赛公布成绩前,才会出现。

    可许汐言把勾在一边肩膀上的包摘下来,在第一排跟车老师旁边的那个空位坐下了。

    通常没人会选那个座位。哪有学生愿意跟老师坐一起的。

    可许汐言好似全然不在意。

    闻染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空落落了一下。

    很快开车。这种大巴的减震性能总没那么好,开起来颠颠的,好像在应和并不规则的心跳。

    其他人渐渐聊开了,车厢里充斥着“《暗杀教室》简直封神”和“《电灯胆》怎么那么好听”。

    唯二沉默的,大概只有倒数第三排的闻染,和正数第一排靠走廊的许汐言。

    窗外阳光晃得人眼晕,闻染把遮光帘放下来。非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才敢去看许汐言。

    所以她印象里对许汐言初次的认真打量,便是许汐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