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欲望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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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染从小也被人说过几次“天才”,她每次都诚惶诚恐。www.yingboge.com
她哪里是什么天才呢,她只是很小心的跟那些黑白琴键相处着,顺着它们,哄着它们,让它们鸣奏出尚能入耳的旋律。
她只是领悟力尚算不错,外加勤学苦练。
等过了十岁,孩子们的玩兴消失,她这点“勤学苦练”的优势也消失了,于是成绩变得越来越平庸。
可许汐言一弹琴,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其实这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她一摁琴键,你就知道她的天赋对所有人都是辗压级,无论你多么的勤学苦练,熬过了多少个寒暑,指尖磨出了茧子,你永远不可能赶得上她。
你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在你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无论你多么用力的跑、用力的追,你的身边永远只有她甩下的浮尘作伴。
闻染从那时起就知道,许汐言的未来,注定大放异彩。
许汐言真是个恣意妄为的人。她弹贝多芬的奏鸣曲“悲怆”第一乐章。其实现在大家都学乖了,不怎么在比赛中弹这首曲子,难度不是最高,却需要格外饱满的情绪。
都还是十多岁的青涩,哪里能领悟贝多芬对抗命运的“悲怆”呢?
悲怆奏鸣曲是典型的古典传统式样,第一章开篇便是难点,因为它有一个十小节的引子,非常长,体现了一种矛盾中的较量。
许汐言弹钢琴,不像弹琴,倒像是在驯服钢琴,就像驯服一匹暴戾的马。
她穿无袖的抹胸式礼服,动作幅度非常之大,一点没有闻染跟钢琴相处的小心翼翼,纤瘦的指尖对着琴键用力砸下来。
嘣——嘣——嘣——!
闻染的耳膜跟着震颤。
直到许汐言一曲终了,站起来对着台下一鞠躬。
并没有想象中雷鸣般的掌声,相反现场的鸦雀无声持续了下去,好似大家都陷入了某种怀疑,开始反思过往数十年的勤学苦练有什么意义。
是闻染率先抬起手,轻轻的拍了一下。
在许汐言的眼神将要对着她落过来的时候,现场其他人醒悟过来一般,终于开始热烈鼓掌。
于是许汐言还未在闻染身上落实的眼神,又很快的移走了。
比赛成绩公布,其实没有任何悬念。
颁奖礼跟比赛不在同一天,大家涌到大厅的电子屏边去看结果。
围拢的人群里再次不见许汐言的人影。其实结果没有任何悬念,第一名后面天经地义的跟着那个名字:许汐言。
王裳得了第二,人群中苏妤华的表情有些不忿。
其实闻染想过,不要去看许汐言的名字。要是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她恐怕从此在心里念念不忘。
她不肯告诉许汐言自己的名字,也是同理。她只肯把这当作夏末的一场奇遇,只怕今日这场比赛一过,她再见许汐言,便是很多年后的电视屏幕里、世界级钢琴比赛现场了。
就很不真实。
闻染这场比赛算是发挥得不错,排在第九。柏惠珍拍拍她的肩:“好样的。”
闻染笑笑。
回到家,柏惠珍把冰箱里的糟鹅掌端出来,先给女儿开了个小灶,又张罗一大家人过来吃饭。
饭后吃水果,正是吃西瓜的时节。这么一大家人,再有耐心的主妇也不可能把西瓜切成小块小块,于是很豪迈的切成一牙牙,按老传统拿个搪瓷脸盆,西瓜籽和瓜皮一道扔在里面。
第三轮才轮到闻染,她坐在搪瓷盆前分开双腿,微微勾着腰,豌豆射手一样把西瓜籽射进盆里去。
柏女士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走什么神呢?”
“我哪有?”
柏女士笑道:“我还不知道你。”
正在这时,门铃响。老式门铃,哑哑的。
柏惠珍一拍巴掌:“是不是文远来啦?我叫他来吃西瓜,再拿点糟鹅掌回去。”
进门来的果然是文远。
文远住她们家对门,从小跟闻染青梅竹马的长大,长闻染一岁,现在读大一。两人小时候打过架,哭过鼻子,抢过棒棒糖,等到大了,反而有些拘谨了,大人们看向他们的笑容,就有些意味深长。
文远坐到搪瓷盆边来,柏惠珍递他一牙西瓜。
他咬了一口,又问闻染:“比完了?”
闻染把啃完的西瓜皮丢进搪瓷盆,“嗯”一声。
她不过就是“嗯”一声而已,这堆大人笑什么笑啊。
其实她知道大人们是什么意思,青梅竹马么,好像是很适合发展出一段情缘来,将来结了婚,两家人门对门的知根知底。
闻染从小没喜欢过什么人。有时候她也思考过,她喜欢文远么?或许喜欢就是这样,平淡的,熟稔的,没太多波澜的,像生活的某种顺水推舟。
可今天的一场比赛,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