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裴礼持着那枚苏裴怡留下的铜币陷入沉思，宁汲川不禁问道：“公子，你方才所言何意？你说姐姐，和你爹一样离去……是她还活着的意思吗？”

    裴礼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侧眸看向宁汲川，淡然一笑：“也许吧。”

    “公子，汲川不明白……”

    裴礼将那铜币紧紧地攥在手心，又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宁汲川的肩膀，说道：“无需明白。只当……她还活在世间某处。终有一日，会再与她相见。”

    “终有……一日？”宁汲川困惑不已。

    裴礼未再回答，只拂袖轻拭过眼角泪痕，轻声道：“回去吧。”

    在谷中停留了数日，裴礼与宁汲川辞别了猎户，毅然南行。

    行路途中，他们听得逆贼尚文翰终得落网、前皇后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亦听得苏贵妃不幸殒命，皇上心痛难当，将其亦皇后之礼下葬，追封谥号“孝贻”。

    然世间种种，或是与裴礼再无关系。

    尘埃落定。

    沿路再无官兵拦阻、搜查。

    此间乱世终回归安宁。

    终于，数日之后，裴礼与宁汲川抵达了那处“世外桃源”。

    这是裴礼与苏裴怡相约之处。

    闭门而居、安然度日，自此隔绝俗事。

    时晓倚在尹斯年身侧，听他淡然说起前尘之事，竟然不小心听得泪流满面。

    尹斯年侧眸一笑，轻轻地擦过时晓眼角的泪痕，又刮了刮她的鼻尖。

    “傻瓜，哭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时晓委屈地扁了扁嘴，小声说：“没有我相伴……后来漫漫余生，你是怎么捱过去的？”

    “时间久了，自然就淡却了。”尹斯年弯唇浅笑，“就像现在，那些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段记忆罢了。”

    “可是……我的心好痛。”

    时晓说着，又一头栽进尹斯年的怀中。

    “对不起……我骗了你……”时晓喃喃说着。

    尹斯年却不以为然，只轻声问着：“骗了我什么？”

    “我……我之前说前世今生只有你一人……可是我已经……”

    “不是已经离婚了吗。至少现在，你是自由的。”尹斯年眉头微蹙了一下，又轻声说道。

    时晓抿了抿唇，又起身问道：“那后来呢？汲川……娶不了媳妇，那你呢？可还遇到了别的女子？”

    尹斯年不由得笑了起来：“是不是我前世如果娶了其他女人为妻，你就平衡了？”

    时晓咧唇一笑，掩却心头的尴尬。

    尹斯年却又敛容，郑重其事地说：“没有。前世今生，我都只有一个女人。”

    时晓心头一暖，又轻轻枕在了尹斯年的肩上。

    “那后来的日子，你岂不是与汲川两个人相依为命？”时晓轻笑道，“如此算来，你们二人相处的时日，岂不是比我们两个还多？”

    尹斯年心间忽而泛起一阵苦涩，却只轻声说着：“吃醋了？”

    “是啊，吃醋了。”时晓故意说来，又问道，“所以你们有没有白头偕老，一同活到百岁？”

    尹斯年轻轻地抚摸着时晓的发丝，点了点头：“有……长命百岁……”

    时晓听到这些，心中的那些苦楚总算退散了些许。

    她一想到裴礼与汲川白发须髯的模样，想到两个老头子颤颤巍巍地相扶相守，便不由得笑了出来。

    可她并不知晓，尹斯年终是没能将更残酷的真相告知于她。

    相思可成疾。

    裴礼虽为医者，却固执地不再为自己做任何诊治。

    所谓余生，不过只强撑了数月而已。

    至于宁汲川此后如何，便再不得而知。

    尹斯年从这些苦涩思绪中抽离了出来，又低头轻吻上时晓的薄唇。

    几许，他又在时晓唇边呢喃：“无论前世如何，时晓，这辈子，我一定会抓牢你。”

    时晓弯起唇角，又深深地吻了上去。

    “尹斯年，你小心一点。谁抓牢谁，还不一定呢。”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对时晓而言，尹斯年注定会在她梦醒后陪伴于此。

    可对尹斯年而言，这场重逢，却让他独自等待了太久、太久。

    再多缠绵都不足以弥补他这长时间以来的隐忍。

    这一刻，甚至余生的每一刻……他都想将眼前人紧紧的抱在怀中、揉进身体、刻在生命里。

    这场**，是他们这一世，最初的坦诚相待。

    心无旁骛。

    忘却是在什么时空，忘却是裴礼与苏裴怡、还是尹斯年与时晓……甚至忘却了整个世界。

    他们之间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