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在长青树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长椅面对着山巅的无银雪景，程暮和江挚淋着雪，静静的坐着。

    程暮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在兜里，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天地，神色淡淡的。

    “不开心吗？”江挚没有转头，望着不远处凌空的风雪问道。

    “没有不开心。”程暮轻轻说道：“只是…没那么开心。”

    江挚又问：“和我在一起，你有比之前多点开心吗？”

    程暮转头看着江挚，默默地笑了，她说：“有吧，只是一想到这种日子总会到头，就觉得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了。”

    程暮又将视线看向前方，她的眼里仿佛蒙着一层雾般朦胧，江挚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归根结底，他还是不值得让她信任。

    江挚沉默了良久，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他道：

    “我其实我的故乡不在滨城，听我妈说，我是十二岁才来的这儿。”

    程暮转头：“父母工作调动吗？”

    “不是，”江挚轻摇摇头“我十二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将近半年，醒来后之前的记忆都没了。”

    江挚紧了紧衣襟，道：“医生说我这病伤了脑子，”说到这江挚似乎是觉得有趣轻笑了出来，他接着道：“可能以后的智力会远低于正常人，那时我还没完全清醒，可我清晰的记得我妈在病房外强忍抽泣的声音。”

    江挚的回忆被带入往昔，他微微仰头：“那时我就暗暗发誓，我一定会超过同龄人。”

    程暮静静的听着他的回忆，程暮虽然是骨科医生，但她太过明白智力低下的儿童要做到和正常人一样有多难。

    江挚轻轻勾起唇道：“而事实证明我做到了。”

    程暮微微侧头看向他的表情，从认识他至今，他似乎都没说过关于自己的事。

    而此刻，程暮突然意识到，他看似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有一块地方固执的发狠。

    江挚道：

    “别人对我的评价好坏参半，有人说我和善也有人说我冷漠，我也知道我这个人抛去名和利，其实优点少的可怜，但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算数，承诺过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说到这，江挚转头看向程暮，仿佛这句话就是向她承诺的一样。

    程暮也微微仰头看着他，两人坐在风雪里，对视良久，程暮知道，这是他掏心窝子的心里话。

    “只要你站在原地不动就好，我可以向你走一万步，只要你别推开我就好。”江挚的睫毛凝结了霜雪，他深邃的眸子凝神望着程暮，无比的深情。

    程暮看了他许久，暮然别过头，用极其轻的声音道：“嗯，知道了。”

    她的语气很轻，脸上辨不出喜怒，而这却足以让江挚心头一震，对于程暮来说，她不说出决绝的话就已经是最好。

    江挚不敢相信的看着程暮，试探的问道：“所以这是我有希望了？”

    程暮没听懂的转头：“我说过这话吗？”

    江挚脸上瞬间溢满了笑容，他忍不住靠近了些程暮，轻轻拉住她的胳膊：“你说了，可不能反悔。”

    程暮也忍不住笑了，她别过头不去看躲避江挚，江挚一个摇着她的胳膊向她确定。

    “你不准反悔哦……”

    风雪飘摇的山巅，他们坐在挂满红色飘带的长青树下展颜，程暮终于不在对江挚冷眼相向。

    或许再过坚硬的冰块也会被炙热的火光给化开。

    程暮的眼前是一道门，推开门或是幸福或是地狱，从前她远没有这个勇气，但如今却也想推开试试，看是否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她的勇气在一点点的积攒，她在被爱的旅途中也想试着去爱人。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跨年夜的那天，清晨一大早程暮和江挚就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许多菜，准备晚上做年夜饭。

    这几日滨城暴雪封城，高铁和火车全都停运了，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也少了许多，家家户户都聚在家里团圆。

    大年三十的日子，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一家玩具店外有几个小男孩推着雪人，圆滚滚的雪人脖子上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插上树枝代替胳膊，他们用黑色的塑料袋将雪包起来，充当他的眼睛和鼻子。

    正巧程暮和江挚提着塑料袋路过，程暮的脚步顿住，看着那个雪人她总觉的少了点什么，程暮突然想到什么，突然从兜里掏出来一条红色的丝带。

    那是她去祈福的时候带回来的，程暮换换靠近那几个蹲在雪人边上的小孩，弯腰笑着问道：“你们要不要用这条红丝带装饰他啊？”

    程暮递上那条红色的袋子，那些小孩眼睛一亮，忙道可以把丝带寄在雪人的脖子上，那条丝带很长，小孩们很有礼貌，说过谢谢后就连忙寄了上去。

    漫天飘零的的大雪，圆滚滚的雪人屹立在街道旁，那条红色的丝带在他脖子上迎风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