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夜语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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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今没有接话。
白鹤行捏起一颗白子在指尖摩挲,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1】若是三年前李阿鼎没有出征殷虚,而是交出兵符,急流勇退,李氏一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此次百姓跪迎,就是契机,陛下没有过问,不代表这件事在陛下那里就不存在。有时隐而不发,远比雷霆之怒更加可怖。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2】”
白子落定,提子。
元鸿今抬起头,“所以,此局再无转圜?”
白鹤行垂眸,再次落子,围掉黑子最后一口气。
“是。”
元鸿今落子,接道:“李阿鼎屡战屡胜,得到功勋的同时也在不断失去,他的兄弟,战友,妻子,儿子,女儿都在离他而去。元安圈养着沙场的狼,试图将其驯养成看家的狗,狠不狠是其次,重要的是听话。”
“骏马载回归山的虎,猛不猛是其次,重要的是羁绊。”
白子落定。
“汉州迎来加冕的王,赢不赢是其次,重要的是名声。”
黑子落定。
白鹤行看向元鸿今,道:“老师,您还漏了一人。”
白子落定。
“她……”元鸿今斟酌了下,才道:“意料之外。”
白鹤行放在棋子上的指尖顿了顿,不解,“为何?此人,不是在老师意料之中?”
一月前,殷虚消息一传来,元鸿今就将李晗的名字加进了棋局之中。
“渭阳边陲小镇,气候恶劣。且西临吐藩,北上金川,群狼环伺,三十年都未曾出过名仕新贵,虽有渭阳王异军突起,却也始终是一枝独秀,难以支撑。”元鸿今道,“渭阳王军善战,是因为环境造就勇士,时势造就英雄,他们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能厮杀 。李眭在殷虚一战中,大放异彩,独占鳌头——实乃,愚蠢至极。殷虚积弱已久,俎上鱼肉,必然之势。倘若李阿鼎够聪明,眼光放得长远些,都不会允许李眭做这个出头鸟。做了也就罢了,偏偏还留下了祸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来日再起,渭阳李氏就是第一个刀下鬼。”
黑子落定。
“祸根?”白鹤行想了想,“老师是指阴虚太子?”
元鸿今点头,道:“他还活着,就证明陛下没有杀他之心。他活,殷虚活。殷虚活,天下局面依旧没有变化。陛下要的不是灭国,而是天下各国俯首称臣,征服,讲的是一个‘面’字。而他国君王又何尝不是,李眭大可以杀了殷虚太子,可他心‘慈’,选择了生擒。这对一个国家,一个君王来说是莫大的屈辱啊!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个君王愿意受此大辱,他们得知此事后,又会怎么看待李氏父子?月满则缺,水满则溢,李氏又何尝不是下一个‘殷虚’。”
元鸿今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接前面所说的,转道:“我先前说意料之外,是因为我在昨晚得到了一个消息。李晗在来的路上,途径雍州时还做了一件事。”
白鹤行落子,抬眸看向元鸿今。
元鸿今执棋随后落下,沉声道:“唐家镇有人为长公主所用,以活人为引炼制丹药。李晗得知此事,直接带着韩良等人上唐家,杀了唐家家主。”
白鹤行皱了眉头,片刻后道:“他们并未跟陛下提起此事。”
烛火微微晃动,带着窗上的影子也晃了晃。
元鸿今看着白鹤行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接着落子,道:“是了。她或许不只是我们的意外,因为她,元安城里辗转难眠的人又多了几位。”
“长公主筹谋多年,岂会容许有人破坏。”白鹤行落子,“而李晗是陛下牵制渭阳父子……”
说到这,白鹤行猛然一醒。
原来如此!
李晗是皇上牵制渭阳父子的绳子,只要李晗在元安一日,李氏就会收拢獠牙困狼为犬。若是李晗死了呢?先不说渭阳王军十万,就是祁连山驻扎的五万人,就可以撕开武朝与金川、吐蕃的一道口子。他们明知长公主的野心,最后还是选择沉默不语,将李晗留在了元安。他们是在向皇上表赤胆忠心,更是十几万渭阳王军在向皇上表忠心。
所以李晗撞破唐家一事就绝不是偶然,这里面有多少人推泼助澜,就有多少乱臣贼子。
白鹤行道:“李晗一死,边境必乱,长公主筹谋已久,必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元鸿今轻轻落子,神情依旧从容。她道:“若是这般简单,武朝的天早就变了。”
白鹤行刚欲开口,视线扫过棋盘,瞳孔倏然一定——不知不觉间,黑子已经布好了局。
她看着眼前这局棋,呼吸急促了几分。
元鸿今没再看她,而是侧身推开窗,伸长了脖子,细细感受着晚间的凉风。
白鹤行举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