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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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相如讪笑。他身体原本就无恙,只是那晚被陆缥揭穿收受薛家厚礼的事情后,始终担心会被弹劾,因而才告假逃避。不过这些日子以来,陆缥似乎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迟迟没有针对他的动作。加之向来伶俐懂事的薛大姑娘又于昨日送来“良方”一剂,终于给了陈知府一些直面陆缥的勇气。
“只是见风头痛的老毛病,托缈之的福,已经好了。”陈相如一咬牙,凑到陆缥面前,低声道,“缈之现在还住在御史官邸么?那官邸是十数年前建造的,虽在你来后我修缮了一番,但还是着实太小、太简陋了些,勉强能够住人罢了。不瞒你说,前任蔡御史大人在时,根本不住那里的。你是皇亲,又是正二品的侯爷,怎可长期居于如此陋室?这要是叫勤国公知道了,定要责怪我不够周到,苛待了他嫡亲的外甥。”
陆缥的外祖父季绥当年随太祖皇帝一同起事,立下赫赫战功,被敕封为世袭罔替的勤国公,其幼女也被册封为皇四子涤王的正妃。再后来,涤王登基,改元弘文,季氏作为原配封后,陆家正式升级为外戚。季绥去世之后,其幼子——也就是陆缥的舅父——季勘顺利承袭爵位,便是与陈相如有几分微薄交情、被他屡屡提及的现任勤国公。
“陈大人的意思是……”
“是这样,之前在薮春别苑时,我让菩萨蛮的人来表演舞乐,谁曾想那周家小儿当众撒泼,损伤缈之清誉,着实可恨!那周家小儿不是把家宅败给了菩萨蛮么,那里的掌柜玉老板也算懂事,觉着自己坏了我的宴席,主动提出愿意将周宅低价转让给我。这事说起来 ,我也有几分责任,毕竟菩萨蛮和周家的人都是我招徕的。要是缈之愿意的话,我愿将周宅拱手让之——当然,咱们现在同道为官,私相授受于制不合。这样,我以拙荆之名,将这宅子转给勤国公府上,你什么也不用管,就此安心住下,如此可好?”
陆缥不置可否:“陈大人思虑周祥。”
“好说,好说。”陈相如看陆缥似未抗拒,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只要他点头收下周宅,便与自己收受薮春别院的行为别无二致。大家脚上都沾上泥,谁也别嫌谁脏!
见陆缥但笑不语,陈相如以为他还有别的隐忧,立刻拍起胸脯:“你放心,当日宴上周家小儿口齿含混,说的话没几人听清,靠得近的几人,我也勒令他们封口了。后头城中议论纷纷的,都是周家小儿的混账行事,与缈之你全无干系,你只管……”
“薛家大姑娘呢,陈大人也勒令她封口了么?”
陈相如没料到他突有此问,尴尬道:“这……薛大姑娘是极有分寸的,即使我不说,她也自当守口如瓶。”
陆缥眼神在他面上停留了片刻,淡淡道:“陈大人对她真是青眼有加。想来她送你的,可不止一座山庄罢?你欠她的,又有多少?”
他是真正在刀口上舔过血的人,目光锋利如电,陈相如被刺得冷汗直冒,宛如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啊呀,缈之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想必是有什么误会罢?”陈知府搜肠刮肚,试图解释,“那薮春别院的原主并非薛氏,她只是从中居间罢了。我陈家原本颇有一些家财,这些你舅父也是知道的……”
陆缥不欲再多作纠缠,直截了当地道:“陈大人不必惊慌,我从命便是。”
陈相如没料到他忽然如此痛快,惊喜交加:“好好好,我这就着手布置,助察院大人早日迁入新居!”薛大姑娘果然没有诓他,陆缥果真上钩了。陈大人悬了一个月的心,此刻终于能够落回肚中。
陆缥莞尔:“那我就静候知府大人佳音了。”他本就生得眉目如画,一旦收起周身锋锐,又立刻变回了风度温润的佳公子形象,令人见之忘俗。
陈相如如释重负,旋即告辞。
陆缥目送他离开,目光渐冷,若有所思。
陈相如此人重利轻义,胆小庸碌,绝无可能自行编造出今日的这套说辞,亦不会自掏腰包买宅赠他。更重要的是,薮春别院的宴会已结束一月有余,而陈相如现在才找上门来……显然是刚刚受到高人指点。
虽然在陈相如言及的赠送周宅的所有步骤里,始终不见半个“薛”字,但陆缥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薛扫眉的筹谋:她提前暗示自己,不要拒绝她差人送来的礼物,再以陈相如对前途的担忧为饵,说动陈知府替她跑了这一趟,借他之手将周宅送到陆缥手中,一切顺理成章。
如此,薛家在整件事情中美美隐身,但陆缥和陈相如实则都欠了她一份人情,亦递给了她新的把柄。
走一步,算三步,薛大姑娘属实是位精明的棋手。他已许久没有过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既然她已有精力指点陈相如,看来身子已康复了些。那么,后面的事情,可以安排起来了。
思及于此,陆缥信手拦住一个路过的胥吏:“叫曹参军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