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63.将破困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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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代更迭时犹如抽筋剥皮般的痛苦、这顿骨血里的剧痛,不是因为外人施加的伤口,而是因为沉疴血痂被挖去剥落时自然而生的撕扯的疼痛。

    “总归是要公之于众的。”宋却将支着脑袋的手臂放下,“派兵将粮仓守好,余粮的事不能透漏半分出去。虽说是封城,但也不能由着粮食日渐短缺,在朝中或是身边推几个能扛事的出来,细细检查过后放出京城,去周围调粮。”

    “周景佑。”宋却看向他,“召集太医,仔细部署下去,每个人负责哪一片都要商定好,拿患者试药的次数……不能过多。如果能的话,与你母后商议一番,由你出一道旨意下发,要将目前的情况说明,能省略的东西就略掉,但绝不能用激进过分的词语,最好让百姓看了一边高呼万岁一边使劲配合顺带还要泪流满面。”

    周景佑原本在认真听讲,还给面子地点头,但越听越觉得不对:“……你要不然睡一觉呢我感觉你疯了。”

    宋却摇了摇头:“你该庆幸你有点民望,比陶闻殊强些,如今这些事,只有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做。他是要反的人,但抓不住百姓等于白瞎,周围                                                又没什么开国功臣,他站不住的。你写下这道旨意,民愤不可避免,只好用词恳切些,让大家知道大梁有难处,但这些难处很快就能被解决……总不能一点儿希望都不给人家。”

    “光是稳住百姓就已经很难了,六部哪个都不能松懈,还有朝中那些爱挑事的,统统都……”宋却突然哽了一下,她紧抿着唇,神情有些微妙。

    徐敬慈的反应比尺素还要快,他凭着一股直觉扳过宋却的肩,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下巴。他神色慌张,柔声哄着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宋却,别咽。”

    宋却瞪大了双眼,喉间的腥甜在他的动作面前显得无足轻重。

    扣住她下巴的那只手顺势移到了她的喉间,拇指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搭在喉管上,试探着宋却是否有吞咽的动作。

    尺素不用提醒,急忙走出去:“属下去找大夫。”

    宋却只是习惯不露怯,吞下翻涌而出的血还真不是为了强装。没想到就这样下意识的动作也被捕捉到了,让她又有点恼。

    宋却淡淡瞥了一眼徐敬慈,微凉的指尖探进徐敬慈宽大的袖中,捏出一件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子出来。上头的枫叶歪歪扭扭,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绣的,突然之间,宋却良心发现,不忍心用这方帕子擦拭了。

    徐敬慈顿了一会儿,慢慢回过神来。他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太急躁了?生病的人最忌讳看到别人哭丧着脸了,他该想到的。

    于是,他的目光在帕子和宋却之间游移一阵,说道:“大人请用。”

    徐敬慈缓缓松开手,宋却终于不用仰着头了,她挣扎了几秒,吐在了帕子上。

    宋却畏寒,一到冬日就恹恹的。可这样的盛夏她还是遮掩不住一身的病气,可见这些日子过得实在辛苦。

    徐敬慈戍边多年,库房的草药不比宋却这里少,为着疫病的事,二人常常只能早朝匆匆见一面,然后一个去政事堂,一个去兵部调人手。平日里他念着宋却死犟,常差人将补品和药一并送去,还贴心地准备了药丸,以防宋却喝汤药腻着。

    “别人慧极伤心,你慧极伤身。你有难做的事情告诉我就是了,再不济告诉秦渊渺周景佑也行。”他想将宋却手里的帕子抽走,毕竟沾着血,脏了衣服也不好看。可宋却抓得死紧,生怕叫人拿去。

    “还行,最近有些力不从心,当然难受。你凑过来干什么,万一这是疫病呢?”宋却不痛不痒地责怪完后顺手接过秦渊渺递来的温水,“多谢。”

    周景佑胡乱忙活了一阵,发现没东西给他献殷勤了,只能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说道:“宋大人,你是不是对我们信任不足?”

    “你稍微……歇两天吧。”

    宋却定定地看了周景佑一会儿,垂眸表示了拒绝:“我凭什么歇着。挑起祸端的人都歇下了,你让旁人怎么看。”

    “况且……再伤也伤不了多久了。”

    从第一条无辜性命从她面前摔成肉泥的时候,她就清楚何为因果了。

    到最后都是要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