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见故人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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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呢,一眼望过去,男女老少皆有,嬉笑怒骂俱全。

    她记得也就过了三年而已,三年就生出来这么多的人?这世道怎么了,城别三日也当刮目相看了吗?

    像是历经天劫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仿佛在诉说着陛下的皇恩浩荡。

    玉流低着头,思绪被纷纷走过的人群带走。

    回天城的重生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先前的推论有一部分需要推倒重来了。回天城是怎么回事,诸几和赵廉为何会在这里头失踪,周清文这个光打雷不下雨的看马倌又到底在做些什么!

    “……因为世人忘性大,所以不记仇,日子如水,只要够久,能抹平世间所有的伤痕。”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疑,一道清雅的男声不请自来,缓缓为她解惑。

    玉流扭头,人流接踵间,有人站到了她身后。这位丹凤眼的俊柔公子笑容满面地说:“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人嘛,总是要活下去的。”

    玉流扯了扯嘴角,对他的话一笑置之。两人本该就此打住,鬼使神差地,她却还是问了出口:“这是……周知州的手笔?”

    “咦,姑娘不曾听说吗?”

    “我该听说什么?”

    “大概在两三年前的冬末,周大人进京,在年终之宴上得了陛下的准许,回来后就逐渐放开了管制,也就有了如今的回天城。”

    两三年前?玉流抿唇:“我不太关注这些。多谢相告。”

    “小事一桩,姑娘客气了,”公子笑着,偏了偏头                                                ,“姑娘你看起来很面生,是碰巧路过进来看看的吗?”

    玉流当着他面直接退后,躲开他的靠近:“是。”

    “那姑娘可不要乱走,在这一片逛逛就行了,南面就不要去了,”这位公子是位自来熟,摸着下巴眉眼带笑,右脸颊一点梨涡若隐若现,“说来也怪,我初看姑娘时觉得面生,细看之下却又觉得有几分眼熟。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玉流扬眸扫了一眼,从他的脸落到身上。虽竭力选了不打眼的料子,可细微之处仍能看出衣着不凡。

    此人不可结交。

    玉流冷淡道:“我长着一张路人面孔。”

    “姑娘说笑话,姑娘的这张脸可不是路人能比拟的。”公子只当她在谦虚。

    玉流:“呵呵。”

    公子不介意她的冷淡,熟稔道:“来者皆是客,我对这片熟悉,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

    “嫌弃,告辞。”玉流没有给他纠缠的机会,转身就走进人堆中。

    在大街上被这么扫了面子仍旧从容不迫,连脸上的笑都没有减少半分。目送倩影消失,他招了招手:“来个人。”

    “公子?”

    “你去跟着她。”

    “不用禀报外侯官吗?”

    “不用,也不必告知父亲。”

    “是。”

    玉流卷起耳侧悬垂的碎发,舔着干涩裂血的嘴唇嗤笑,她真的无话可说。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跟踪她了是吧。

    真是把自己当盘菜了,还是说她的脸就这么配不上她的恶名吗?

    玉流含着血珠,吃到一嘴锈味。

    翻滚的心绪稍稍宁静了些。

    回天城在邳州,邳州和崇州不一样。她不想先起事端,决定放过他。

    轻而易举地甩掉惹人嫌的尾巴,再避开混迹在人群中的外侯官,玉流拐进了一条暗巷。足尖轻点,落至屋檐,在檐角树梢间如雨燕翩跹。

    不久,回天城之南面,玉流在满是枯杆的废弃农田尽头,在最靠近山脚的地方找到了一处被野草围绕的破败院落。

    牌匾失色,是谁的宅子早已经看不出来。院墙也被风侵雨蚀,不知修补了多少次的红漆剥落,露出里面猩红的划痕。

    裂开的柚木门缝里,插着一朵精致素白的绢花。

    她不知自己这个死木桩子站了多久,只知再回神时脸上已经罩了一层薄雨衣。

    细碎的雨丝中,玉流像一株飘摇的藤草。

    数年过去,白驹过隙,为什么她那筑进骨血里的伤痕没有被流水的时间抹去?

    老天爷你还真是恶毒。

    玉流骂了一嘴,动了动在寒雨中站得失温的身子,拍去沾满发丝的珍珠雨水,在转身的瞬息,“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

    绢花飘落在她脚边,沾水沾泥。

    好似一枚符咒就此生效,她突然无法提起自己沉重的双脚。

    门之后,伞之下,拄着拐杖的青年抬眸,在淡如山水墨色的目光中湿润朝她看来看。

    玉流瞳仁微颤,而这人眉目浅笑。

    “既然走到门口了,不进来看看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