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好没趣，不想听？那不成，你越不想听我越要说——我刚从你后街的小院里出来......“

    王扬清浑身一怔，他在见不到天日的地窖中被关了几日，不吃不喝，一直强撑着镇静，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理防线正在一点点被蚕食。

    雁归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强行镇定：“难怪徐静浊说你难对付，苏文斌像你这般时，早就把知道的都说了。

    她不疾不徐，踱着步：“王夫人可知道那小院的存在？”

    王扬清嘴角似乎冷笑了下。

    雁归来挑挑眉，不在乎夫人倒在乎那个破院子。

    她用脚碰碰王扬清的：“原来王夫人不是你的死穴。”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承认了，”她话锋一转，手中扬着那张银票，“不过，我当真有点收获。”

    雁归来把银票在王扬清鼻前晃了晃：“是不是很香？“

    王扬清瞳孔猛地收缩。

    雁归来佯装没瞧见：”龙涎香、沉香、苏合香、乳香，王家当真是富贵，竟用如此名贵的香料熏银票。”

    王扬清忍不住蹙眉。

    “不如，我猜猜看，”雁归来干脆蹲下来，“会将银票同时染上几种名贵香料的，我只能想到一种人——西域进贡香料的使臣。”

    王扬清竭力掩饰，可轻微的战栗依旧暴露了此时他内心的恐惧。

    雁归来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却想再给他致命的一击，她故意拖长了声调，叹了口气道：”不知你失踪多日，赵堪元好不好，前日里我瞧着他眼下乌青，想必不好过。”

    王扬清脸色又是一变，睁开眼睛死死盯住雁归来。

    “哟，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看我了？”她弯腰与他四目对视，”不过我瞧着后来他与含烟相谈甚欢，倒像是放下了愁绪。“

    王扬清终于开口，声音如被砂纸砂过般粗粝：“说够了没有？”

    雁归来掩唇一笑：“你说，若是赵堪元知道你在我这，会不会舍弃了到手的富贵和权势，不顾一切地来救你？”

    雁归来说罢便要走，王扬清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雁归来回眸冷冷看着他：“是不记得自己做了多少恶事，有多少仇人了吗？别着急，现在是你，下一个可能便是赵堪元，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她贴近他的耳边：“不过我也不会轻易让你死，留着你还有大用，你别妄想绝食，若你明日再不用饭，我便让人卸了你的下巴给你灌进去。“

    雁归来回到地上，觉得有些疲惫，伸手捶了捶肩头。

    在外守候的徐静浊听见动静推门进来：“如何？”

    “和猜想的八九不离十，官商勾结做走私生意牟取暴利，苏文斌那日也隐晦提到了这点。”

    徐静浊想起从铁铺里出来的那个走路外八字的男人，脸在柴房中阴暗不明：“若只是普通走私倒罢了，我只怕......”

    雁归来看向他。

    “整个大邺朝的茶、盐、矿冶，各地粮价、酒曲、夏秋两税还有账务稽查都被他们掌控，你想想，这其中最可怕的是何物？”

    雁归来猛然反应过来：“是矿。”

    “没错，当今官家仁慈，喜施以怀柔政策，却不知朝廷早已内忧外患，蛮夷对中原虎视眈眈，若是他们得了铁矿......下午我在铸铁铺见过一个人，现在想想，走路外八，像常年骑马的蛮夷人，铁矿......铸铁铺......这么看来，那座小院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一股凉意从雁归来的尾椎骨一路攀升，她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大厦将倾的愁绪。

    她苦笑了声：“说不准咱们歪打正着还能立个大功。“

    徐静浊：“......”

    雁归来打了个哈欠：“得了，早些睡吧。”

    月亮不知何时冒了头，清冷的月光洒在熟睡的脸庞，不知她梦到了什么，竟已泪流满面。

    雁归来翻了个身，悄没声地睁开了眼，为达目的献出妻子，继而杀害妻族满门。

    她细细回想当时的情形，可惜那时太小，她并未察觉出家中的异样，或许赵堪元一定要灭门另有缘由。

    官家没有雷霆手段，大邺朝休养生息多年，雁归来不敢想象，若是一朝蛮夷长驱直入......

    要不要告诉南怀芝，雁归来心中天人交战，说出来且不说能不能继续报仇，活不活的下来都得两说，可若不说......

    困意渐渐来袭，雁归来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要改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