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张国强很熟，每次他不听话，与他爹吵起来，他爹囔囔着要断绝父子关系，再不管他死活了。

    等他灰溜溜的回到家里，他爹嘴里会冷声冷气的说他，转头却会为他准备好喜欢吃的饭菜。

    他顺势过去说两句好话，父子俩就和好了。

    他稍微改了改从前哄他爹开心的话：

    “妈其实离开这里就后悔了，不过，她当时太年轻，有些青年人的通病——好面子。”

    “爹说，妈怀孕的时候，在家里绣了很多桃花、桃树，她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这里，他们说好了等我出生后，带我一起来见您。”

    “不过……我来这里的地图就是妈亲手绣出来的。”

    张国强说完，拿出了放在口袋中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递给了面前的老人。

    洪老盯着看了一会，还是伸手接过了手帕，展开时，看见上面熟悉的针脚，想到女儿陪伴在身边的日子，他的眼中泛起一丝水光。

    女儿去世那天夜里，山上下了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雨，他一晚上都没休息好，总觉得心神不宁，第二天傍晚就收到了女婿来报信的消息。

    他没有去参加葬礼，他不相信女儿已经离开，而且，在他内心深处，他一直觉得是他的错。

    如果，他没有逼着女儿嫁到村支书家，她不会一气之下，离开桃源村。

    她不离开，她不会年级轻轻就没了性命。

    好一会，张国强站的脚都麻了，洪老开口道：

    “你去见见你外婆吧，她身体不好，睡在二楼左边的房间里。”

    “好。”

    五分钟后。

    张国强见到了一个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的妇人，她瘦的几乎脱了相，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断气。

    她躺在靠窗的床上，外面的阳光照到她身上，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尤其是在她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看来时，张国强险些惊呼出声。

    盯了几秒，女人忽然颤声道：“你，你是强儿？”

    “是，是我。”

    张国强回答后，女人的眼中亮起一阵光，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她激动道：

    “过来，咳咳，让外婆，咳咳，好好看看你。”

    张国强犹豫两秒，还是走了过去，因为女人看上去太惨了。

    一过去，女人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强儿，我是你外婆，咳咳，当年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咳咳。”

    “这些年，我身体太差了，咳咳，没办法出门去看你。”

    “你不要怪，咳咳，外婆。”

    老人几乎是说几个字，便要咳嗽几声，咳的时候，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张国强看得胆战心惊，连忙道：

    “外婆，我不怪您。”

    闻言，女人愣住了，眼中浮现一层水光，她小心翼翼道：

    “咳咳，强儿，你能再喊我一声吗？”

    张国强不确定道：“外婆？”

    “诶，好孩子，咳咳，好孩子。”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咳咳，你爹对你还好吧？”

    “好着呢，外婆，我说给你听，你别说话了。”张国强劝道，起身从旁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慢慢喂给老人喝。

    等对方喝完，张国强开始讲述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

    不过，他特地隐去了自己当混混坑蒙拐骗的过程。

    他不说，完全是因为担心老人不能接受。绝对不是他觉得当混混不好！他发誓！！

    一个小时后，在张国强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回头却发现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

    他小心的拉起被子给她盖好，接着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

    拉上门，转身准备下楼时，猛得看见了不远处叼着烟的洪老。

    张国强吓的往后退了两步，看清楚时，才松了口气，上前道：

    “您怎么上来了？”

    烟雾缭绕中，洪老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外婆身体不好，你好好陪陪她吧。”

    想到老人的模样，张国强问道：“外婆是生病了吗？”

    洪老猛地吸了口烟，往外吐时，鼻腔微微一动道：“嗯。”

    “是什么病啊？”张国强好奇道，洪老静默的凝视房间片刻，转移话题道：

    “你的房间收拾好了，你去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说着，他指了指楼梯右边的房间。

    “哦。”

    张国强推门进去，里面收拾的很干净，光线很充足，就是到处都是粉色的布置，看上去像间女人的房间。

    他迟疑道：“床单、被罩是不是太娘们唧唧了？”

    洪老瞪了他一眼：“这是你妈之前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