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枕憾生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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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及季冬, 万物收藏,金明池上鼓乐初平,倏然一片寒鸦渡水而去,桀桀响彻了云霄。寒风侵袭, 池畔的几株长生柏沙沙地响起来。

    楼阁之上, 筵席之中, 人们如同做了一场大梦,此时方醒, 各自举目相顾,确认方才听见看见的, 并不是一场幻觉。

    陈葛霍然站起:

    “我不同意!”

    春花觉得有趣,咧嘴笑了:

    “阿葛, 你不是一直想自己拿主意,一展抱负么?我如今给你这个机会,有何不好?”

    陈葛一愣。

    他一直以为, 春花暗中谋划着要削他的权,却没料到,是要将酒楼生意真正交到他手上。

    所以, 他为什么更生气了呢?

    春花笑得更深:

    “阿葛, 就算咱们意见常常不同, 但……你还是喜欢跟我一起做事, 对么?”

    “……”

    这时候,还能如此厚脸皮!陈葛脸上青白交错, 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年高德劭的齐老板叹了口气。

    “春花老板,你做这样的决定,胸襟固然广阔,却也是将几位大掌事放在火上煎烤啊。”

    春花微笑, 将目光安然投向寻静宜和祝十,只见两人向她微微颔首。最后,依然落在陈葛身上。

    “他们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齐老板默了一瞬,骤然哈哈大笑:

    “既然春花老板主意已定,老朽也就只有恭贺了!”

    他捧起一杯梨花白:

    “虽有三杯之限,但今日不同往日,春花老板可愿暂破一戒,与老朽共饮这第四杯酒?”

    春花还未开口,便有人从旁上前。

    “齐老,这第四杯,就由我代饮吧。”

    祝十淡淡地瞪了春花一眼:

    “看你口唇发白,眉眼却发红,这是酒毒之征,明明风寒未愈,还要强撑。”

    春花不着痕迹地以手撑住桌面,面上仍笑嘻嘻道:“只多一杯,倒还能饮,何况是齐老的酒。”

    齐老板抚髯大笑:

    “不愧是春花老板,爽快!”

    祝十紧蹙着墨眉,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默然退了一步。

    春花接过玉杯,与齐老板的杯子在空中轻轻一碰,含笑移至唇边。

    酒未沾唇,异变陡生。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力宛如一柄大锤,在她肝胆心肺上重重击落。排山倒海般的痛楚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从肺腑中急窜出一股腥甜,沿着鼻腔喉头喷涌而出,酒杯中淡黄的酒液顿时被侵染得殷红。

    指尖已丧失了触觉,她就这么眼睁睁望着那玉杯自指尖坠落,碎了一地。

    茫然抬头,金明池的红棚、碧水、苍松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逐渐黯淡成黑白两色。

    然后,身子便如在云雾中一般,缓慢地坠落了下去。

    仿佛有无数双手抢上来托住她。有人高喊,有人哭泣,有人低哄,有人脚步忙乱地奔走。所有的声音似乎都从无比遥远的地方传来。意识如飘荡在洪荒大潮中的一叶小舟,看不见来路,辨不清去向,只能清晰地照见自己。

    她想:

    啊,好像是中毒了。

    有人一边哭泣,一边从她腰间掏出点什么,迅速塞在她嘴里,又涩又苦。

    那东西干涩地卡在食道里,迅即点亮了她的目力、听觉与触觉,巨大的存在感如巨浪拍袭过来。

    冰凉的手指捧着她的脸颊,眼前逐渐清晰的,是寻静宜喜极而泣的双眼。

    “她吃下去了!玲珑百转丹!”

    陈葛乱哄哄地喊着:

    “羊大夫!羊大夫!”

    祝十的声音颤抖而难以置信:

    “春花!春花!”

    齐老板的声音则是惊恐万分:

    “老朽这杯酒,她还没喝呀!这……谁会下毒呢?”

    春花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人心乱,事便更乱。

    那凶恶的毒药并未停止在她体内搅动风云,巨大的疼痛如凶兽的撕咬席卷全身,玲珑百转丹与毒性僵持着,勉强替她抢出一线清明。

    豆大的泪珠滴在春花脸上,抱着她的手臂倏然紧了一紧。

    寻静宜的声音陡然平静,充满了力量。

    “你们都让开!”

    她沉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

    “陈葛、祝十,你们都……站远些。”

    “她喝了三杯酒,其中两杯是你们二人所赠,你们……都有嫌疑。”

    世界突然安静了,久违的新鲜空气呼啸着涌入。

    春花能感觉到,寻静宜正用全身的力气压抑着紧张与恐慌。

    “让羊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