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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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姜迎灯在路口守了很久,碰见他是在姜家宗祠后面的弄堂,在槐树底下,梁净词站着通电话,像是迷了路,四下张望探寻。他说话带着不是很重的京腔,懒懒淡淡的:“来江都了,姜老师今儿过生日,我送些贺礼。”

    山风拂来,翻开岁月的书,眼前又复现旧年的朝朝暮暮。姜迎灯凝水的眸注视着男人,她没有叫住他。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做官,但梁净词的身上没有腐朽的官僚气。他穿熨帖的黑衬,削短了头发,利落而干净,肤色是瓷白的月。那双眼,带着一成不变的距离感,慢慢地流转到她身上。

    “迎灯?”梁净词总算看到她,略感意外地扬一下眉。

    姜迎灯站在另一棵槐树下,花穗落在她发梢,但她浑然不觉,淡淡地冲他颔首微笑。

    梁净词也笑了下,“长大了。”

    他迈步过来。

    姜迎灯礼貌地喊他:“净词哥哥。”

    他到她跟前,问:“爸爸在哪儿?”

    她指了指祠堂后边,合院的方向:“我领你过去。”

    一前一后在走,脚踩进薄薄水塘,姜迎灯单薄的春季校服被和煦的春风收紧在身,少女的线条稍显。两人没什么话说,半晌,迎灯听见他在后面讲了一句:“江都的春天还是这么潮。”

    她偏头看他,问:“燕城会好些吗?”

    梁净词看向少女秀丽的侧脸和轻盈马尾,他说:“好很多。”

    到了父亲摆宴的合院。

    姜迎灯看到在众人中间谈天说笑的老学究父亲,姜兆林戴着眼镜,镜架掉到鼻尖,他抬着眼看旁边的学生,隔着距离,她喊了一声:“爸爸,梁——”

    姜兆林没听见。

    姜迎灯清清声,显得尴尬,正要继续喊:“爸……”

    梁净词替她缓解局促,点头说:“看到了,多谢。”

    “……嗯。”

    他往前走一两步,忽又回身看她,几秒后,从西裤的左边兜里摸出来一件东西,递过去说:“小礼物,给你的。”

    一个巴掌大小的礼物盒,姜迎灯接过去、打开,里面装的不是首饰,是一枚橘红色的小灯笼,他为她订制的书签印章。

    二人隔着一片水塘,姜迎灯低头看到他们轻晃的倒影,男人昂贵的银色腕表在水影里划过一道闪耀的光弧,一个送,一个接,短暂的触碰这一刹清晰分明,她垂眸,好像在镜头中窥探他们前半生零零碎碎的短暂交集。

    姜迎灯很高兴,克制不住嘴角笑意,红了耳朵:“谢谢。”

    梁净词打量她的神色,视线定格在她微弯的唇,也浅笑一声:“客气。”

    姜迎灯看着水面里的倒影,送他走远,借着这片小巧的塘,静悄悄打量着男人的肩与腿。

    灯笼是他来过的证据,梁净词再离开江都时,没有和她告别。他是妥帖的人,不办的事就代表不在计划之中。她捏着小灯笼等到日暮,直到爸爸过来告诉她人已散尽。

    姜迎灯拈着小灯笼,许久才点一下头,说知道了。

    他路过她的青春年华,江都春雨里,匆匆一面,又沉入人海。

    那日过完,好像二人的缘便就此尽了。

    两年以后,高考在即。

    做课代表,迎灯在讲台领读红楼,终是从“开辟鸿蒙,谁为情种”读到了“悲凉之雾,遍被华林”,她听外面春雨如酥,布谷啁啾,莺莺呖呖。

    语文老师在耳畔讲贾府的兴衰,她抬眸去看古朴教学楼的飞檐翘角,看漫长的雨水冲湿一切。

    别人放学归家,她去探监。

    她穿校服背书包,知书达理的安静模样,让狱警对她的说话语气都宽容仁慈许多。

    听说爸爸的赃款不算多,还有出来的转机。

    迎灯没有多问,坐在玻璃外侧,看着衣裳单薄的父亲。姜兆林和她细说高考志愿相关事宜。平静聊完,迎灯点着头,叮嘱他添衣。

    而后她撑伞回到公寓。

    穿过这场雨,到了住处,长柄伞被收起。裴纹在屋里打鸡蛋,碗筷碰撞的声音交杂着电视机里新闻主播的播音腔。

    “婶婶,我回来了。”

    外边的浓雾被带进家里,在眼前弥漫的潮气里,迎灯看向电视。

    一闪而过的某帧画面中,男人坐得端正笔挺,在显得死气沉沉的与会人群之中,他的气质光鲜而蓬勃,黑色领带束紧两襟,他低头用钢笔写字,在严肃地做会议记录。发言时谈吐从容,自信且坚定。

    惦念的人,隔着薄薄屏幕。她的想念翻越万水千山。

    姜迎灯怔怔无言。

    呆看了许久,明明那画面已经一闪而过,切了又切。

    一直到裴纹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问她:“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迎灯的手心是潮的,那枚做记录的纸片也被捂得濡湿,她低头将其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