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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天光透过蓝色的玻璃,洒在客厅地面上。
李浪帆搬过来一个小煤炉,放在折叠桌旁,专心致志开始做卷子。
王暄则坐在她对面,画板搭在桌子边上,手中拿着一根碳条,正要起稿,默写男中年四分之三侧面头像。
时光像被静止了一般,凛冽的寒冬中也生出阵阵暖意。
晚上她炒了青椒肉丝、鱼香茄子,还做了鸡蛋面汤和鸡蛋灌饼。
王暄不会做饭,但也很积极地帮忙洗菜、刷碗。
晚上,李浪帆把明亮的台灯挪到王暄旁边,怕他画速写的时候看不清楚。
又从最里间翻出了个昏黄的旧台灯,在桌子边整理起错题集。
王暄要把这盏更亮的灯给她换过去。
她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调侃道:“就你那视力,还是算了吧!”
王暄看她支着头坐在那里,左手端着一个搪瓷茶杯,神色恬淡安静。想起了拉图尔的《油灯前的马格达丽娜》。
于是翻过正在画的这张速写,打算提笔把眼前人描绘出来。
“晚上睡这里行吗?”九点多的时候,李浪帆突然问他。
接着又补充道:“就这一间暖和,前厅的屋子跟冰窖一样,生火又没法通煤气,我怕你一氧化碳中毒。刚好这里两张床,你要是不能接受跟我住一间就说。我把钢丝床拉最里面那间睡也行。”
“不用麻烦,你能接受,我有什么不能?”
李浪帆点点头,翻出干净的床单和被套,要给王暄换上。
他放下板子来帮忙,结果笨手笨脚反而碍事。
李浪帆笑着安慰道:“德、智、体、美、劳,你起码占了德、智、美,很不错了。”
她把自己床上的电热毯抽出来,铺在王暄的褥子下。
李浪帆故意冷下脸色,说:“那你回去吧。”
王暄觉得这话耳熟,想起来当初在医院时自己也是这样逼她的,不由得气笑了,“好,这是报复我来了。”
“我可是很记仇的!”她莞尔一笑。
夜深人静,已经两天没合眼的王暄躺在温暖的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
李浪帆却迟迟难以入眠,她似乎能听到蜂窝煤燃烧的声音,能听到王暄呼吸的声音,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白天在人前时,尚能勉力维持镇定,但只有她清楚自己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早上从被叫名字的第一声起,她就听见了。
连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大门离窑洞这么远,屋门还关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听到王暄的声音。
好似命运的钟声,直直撞进了她心里。
她像踩在云间,脚步都飘忽起来,灵魂指引着身体,恍恍惚惚走进院子。
紧接着清楚地听到门外那一声声惶急的呼喊。
刹那间,她心中自认坚不可摧的墙,瞬间崩裂,尘土飞扬。
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手和唇都颤抖起来。
然后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面对威胁、暴力,种种危机时都能保持绝对清醒的她,在这一刻陷入了混沌。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想不到。
这几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她心头萦绕不去,愤怒、暴戾、仇恨,无时无刻不像烈火一样在烧灼着她。
而本该相距千里之遥的王暄,此刻竟然出现在她门外。
就像高山上的积雪,冬日过去,融化成了溪流,最后像春水一样缓缓浸润她的指尖。
刺啦作响后,蒸汽冒出,灼伤自己的火焰渐渐降下温来。
她拉开了大门。
李浪帆用手臂挡着眼睛,终于没能再忍住,低声呜咽着哭了出来。
怕把人吵醒,她轻轻踩上拖鞋,穿过前屋,走到门外。
王暄陷入了一场荒诞又恐怖的梦境之中。
梦里,似乎是来到了一片废旧的矿区,周围还有那种六七十年代的老厂房。地面并不平坦,是一个接一个鼓起的土堆。
四下一片昏暗,天却没有黑,到处都是一片灰蓝,像几种对比色混合而成,显得又脏又乱。
他打着手电筒,有时只能看见脚下的一小片地方,有时光线又能照射很远。
梦里的他,很清楚自己正在找李浪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浪帆——李浪帆——”声音很快消逝,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河,浅滩似乎没有边际,河中流淌的尽是冰冷的沙子。
仿佛走到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