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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树却没这么觉得,她陷入了回忆,加深了挽手的松紧,她慢慢说:“我不是,起码小时候我不认为自己是。”

    “我小时候贼笨,尤其是数学不好,别人都会加减乘法,摊着手数指拇数得老灵光了,我张开手脑子一片空白。有回布置了最简单的加减计算,我全错。触目惊心的红叉,我还不以为然呢,反正做了不就行了。

    到了晚上,所有人回家吃饭了,我班主任,他同时也是校长,他叫我留下来。他把我叫到只有四个人的教室里坐着,拿出我的作业本,问我为什么一个计算题都不会,没有听讲吗,你语文作文不写得挺好的吗。

    我说我真的不会做,他看了看我,旁边的煤油灯就那么一晃一晃的,我那时候就想,校长的黑头发怎么那么少。他教我最笨的土方法,告诉我遇见不确定的计算题,没有能力心算那就列草稿,大不了算完再擦掉。

    他说世上没有解不出来的题,只有不愿意去算的人,这个题你不算自然有人会做,还会算得比我好比我快,他问我难道我要一直做最后一个算完还全错的人吗。我摇头,他就给我出了很多计算题,我做了多久,他就坐了多久。”

    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哽咽了。

    想起那一方小小的教室,一处点燃煤油灯的角落,和一个很笨的学生,以及一位年过四十的校长,她就实在不知道还要怎么说。

    许燚听得胸口肿胀,他把伊树按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慰她的背,他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讲,他想听她把话说完。

    伊树咽下眼泪,闭了闭眼睛,又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高中填志愿,我本来跟你说,我要学金融,可你那会儿忙,在处理国外大学的资料。我当时就想回去告诉他,我考上了最好的大学。

    没多久,我还没告诉他,我就听我妈说他去世了。他是为了给教室换灯泡,不小心触电才死的。她说拖镇上的人帮忙,通知了家长,大伙一起给他办了葬礼。

    他是那么好的教师,一辈子没有荣誉,就守在一个很破的学校里度过了一生,我当时觉得很不甘心,我知道如果是他他一定很知足,但是我不行。记得他的人太少了,我想让很多人记得他。”

    许燚摸摸她的头,温柔的,轻轻的,爱护着说:“所以选了新闻学。”

    “我有十几年没回来了,好多次我都在想,我但凡回来过一次,都不至于这么遗憾。”她说。

    怎么会这么难过呢,这些事情五年前他也但凡问一句,两个人还会对双方只有一知半解的迷茫吗。

    他这么想着,把怀里的人抱更紧了。

    他也是今天才明白,他的爱太浅薄,不在乎爱人的理想,不理会爱人的难堪。

    他不是爱她,他是在想找一个能让自己舒服的人,一个无论如何都可以抚平他创伤的人。

    许燚亲了亲她的头发,说着:“我对你说的话,做的事,你就算最后不选择我,那也是应该的。”

    伊树从他怀中抬起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太小气了。”许燚垂眸,眸子中有似水的柔情,“我一个大男人,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她怔了几秒,霎时听懂他在讲什么,那是他们重逢的起源,是他们纠缠的绳索,伊树正视了他们之间所有问题,唯独没正视过这个。

    “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亲口对你说,”伊树吸了吸鼻子,有些小女孩般害羞地笑,“我逃婚是有私心的。”

    许燚乐了:“说来听听,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私心。”

    她抿抿嘴,说:“我不想和你结婚的女人不是我,我不想你忘了我。我很自私吧,但我还是选择走了,这是我认为我欠你一辈子的原因。”

    这么巧。

    许燚听了她的话别头轻笑,一直想听却听不着的话,就在此刻这么明说了。

    他至今还很清晰的记得那个感受,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再也和他没有关系,就算是活着也是一种煎熬。

    那段时间他总是当她还在他身边,从未离去,他日日酗酒,梁东看不过去来劝他,他给人家骂走了。

    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有天深夜,他喝多了摸索着黑躺到床上去,卧室早就没了她的气味,可他还是照旧喊她的名字,没人回答,他就一遍一遍的叫。

    许燚忍着头痛,几乎是把名字嚼碎了再叫,叫再多也没人回答他。忽然地,他在黑暗中笑出了声,似是五脏肺腑都跟着他的笑颤抖。

    那一刻他才明白,其实他真的很爱这个离开他的女骗子。

    那时候的爱,是占有欲作祟,是不甘心,是面子大过了感情。许燚想起来就忍不住回去揍自个儿一顿。

    他低头盯着伊树看了一会儿,蓦然吻下去,吻了几秒。其实他也有句话想亲口跟她说。

    可他又不好意思说,于是只能紧紧抱紧怀中的人,珍惜拥抱着的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