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令》 

    看见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桑沚心中的火似是被人浇灭了几分，他缓步上前，在桌旁坐下。

    桑莞跪伏着身子，垂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时候，桑莞才发现父亲竟比平常更加威严、冷峻了许多。

    想来谢忱在信里定是没说她什么好话！

    桑莞暗忖着，心中越发忐忑。

    桑沚目视着女儿那低垂的小脑袋，深吸口气后，冷哼一声，质问道：“你倒是说说，昨夜干什么去了？”

    左右也是已经在明知故问的份上了，桑莞只能咬牙承认：“昨晚，我去廷尉府看锦淮哥哥了……”

    宁府的小世子和桑家嫡女青梅竹马，整个大晋人尽皆知。

    桑沚知道自家闺女的性子，也就没想再为难她，但还是需要警告提醒一番：“如今宁家已经是被架在火上烤了，你若是再掺合其中，到时候我们桑家说不定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桑沚不是个怕事之人，但也不愿拿整个桑家冒险。

    桑莞当然也懂得轻重利害，但却又忍不住替宁锦淮抱不平：“爹，宁伯伯是不会有谋逆之心的，宁家是冤枉的......”

    听到这，桑沚脸色微沉，“冤枉与否，自有朝堂上的御史言官去查证！眼下宁家全部入狱，这件案子便交由廷尉府和大理寺处理，你莫再插手，省得惹祸上身！”

    桑莞还想争辩些什么，屋外已经响起了姨娘的声音，“老爷，宫里来人了。”

    庭院内，桑府的人整整齐齐的跪在廊下等待圣旨宣读。

    桑家夫人早年害病过世，桑沚的两个填房张氏和王氏也只各出一女，整个桑府，除了桑沚，便就是这个嫡出的女娘桑莞最尊贵了。

    桑莞跪在最前列，与父亲并排而立，双目紧盯着台阶上走下来的公公。

    刘公公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专管传递圣谕，因此，哪怕他只是个奴才，在众臣面前亦颇具威仪，叫人望而生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阳侯桑沚追回丢失军械，功劳卓著，擢升为从二品安国将军！赏黄金千两，玉器百件，绢帛三万匹！钦此——”

    刘公公唱喏完毕，桑家人人喜形于色。

    但唯独桑莞的神情略显僵硬。

    “桑爱卿，接旨吧！”刘公公将手中的明黄圣旨递给桑沚·。

    桑沚双手接过，颤抖的嘴唇里连连称谢，“微臣谢主隆恩——”

    刘公公笑了笑，望向一旁的桑莞继续道：“太后念其爱女因宁府的变故而毁了大婚，特赐令千金一个还愿的机会，不知道令千金想要何赏赐？”

    桑沚眼皮一跳，下意识的抬头朝女儿望去。

    他虽未曾刻意叮嘱过女儿，但也晓得她对宁锦淮的感情有多深厚，但若是公然替宁家求情，只怕今日桑府的荣光转眼间就化作乌有。

    桑莞抿着唇瓣，半晌没说话。

    她当然想替宁家说话，但是，绝非是在这种场合之下。

    即便是她求了，结果也不会遂如人愿。

    刘公公也不急躁，静静等候着。

    良久后，一直沉默着的桑莞终究还是动了。

    “臣女只有一个心愿，臣女想要像大晋的学子一样，可以入国子监求学，入仕考官，恳请太后准奏。”

    她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这是现在唯一能想到可以替宁府翻案的办法。

    至少，若是考取官名获得查案的权利，远远比求情有用得多。

    不过显然，众人被桑莞的言辞弄得有些意外。

    刘公公愣了半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

    大晋至始至终从未有过女子入学的先例，更别说有女子入仕为官的，这样的要求，倒真让他难做起来。

    “不如姑娘跟咱家入宫亲自向圣上和太后禀明？”刘公公试探着说道。

    “那就叨扰刘公公了。”

    桑莞清楚刘公公的难处，也并不打算让他为难。

    大晋虽从未有女子入学的先例，但此前听闻圣上也曾经在朝中选择了一位世家女子出任翰林院侍读，只可惜，身体有恙，三年便病故了。

    而当今的太后把持朝政多年，想必对女子考学之事想来也不会太过敏感。

    桑莞是有些把握才跟刘公公进宫，桑沚不放心也跟其同行。

    对这个女儿，他素来纵容惯了，哪怕再不愿意，到底还是没有阻止。

    两刻钟后，二人已在太极殿觐见了圣驾。

    当今的皇帝是先帝的第四子，程景年纪不大，只比桑莞年长一岁，一身黄袍裹身，眉宇英挺，俊美异常，尤其那双眸子，宛若琉璃般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很是夺人注意。

    见礼后，皇帝开口问道：“不知桑姑娘有何事求见朕？”

    桑莞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