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神惩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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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官?”姜回陡然一笑,乌黑的眼眸明亮璀璨,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开怀的喜事,可眼底深处却压着一层又一层的乌云,浓稠的像是风干的墨汁,其中黑渍洇进骨髓,化不开,抹不掉。
她轻轻转身,裙裾漾开,宛若湖边波纹轻荡,分明静美柔婉,却似冷刃冰霜:“我不仅要报官,我还要这登闻鼓声若九霄惊雷,狠狠劈下。”
“敲登闻鼓?”李桂手一愣。
百姓敲登闻鼓,必先遭受笞刑,也因此非有天大冤情无人击鼓,算起来,通陵县这登闻鼓已经有十余年不曾被人敲响了。
这是要变天了。
姜回望向窗外,神色莫辨:“许多年前,曾有婆媳二人为奸人图害,这女子为救婆婆,因而屈招,被判午时斩首示众。女子含冤受死,临死前发三大愿:若天不期,人心不怜,她果真含冤,将丈二白练挂于旗枪,刀过头落,血飞白练,不沾尘土。
三伏天中,降瑞雪三尺。
三年大旱,滴水不降。”
遥远日光穿过乌云打在少女明静的脸庞,像是长夜与黎明的刹那交戈,碾轧过史书车轮的沉重与磅礴。
姜回微微仰头,闭眼平静道:“人间不公,是有神惩。”
县衙府外围了一圈圈的百姓,阶下跪趴着一个老妪,手中托举血书诉状,声声泣血:“当朝县令,曲迎媚上,蒙骗良民纳入府中为妾,却只为献上豢宠,后因惧怕败露,竟戕害人命,连夜将主仆二人溺毙水中,此等罪行,天理不恕。”
老妪眼中划过深深地恐惧,深吸一口气,跌撞跑到登闻鼓前,颤抖着身躯跪伏着拿起击鼓棒,闭着眼,竭泄般喊着:
“登闻鼓,上闻天听,神明可鉴。今狗官当道,沆瀣一气,求助无门。”
“特请苍天——奉予偿还。”
北朝适逢佳节,常有奇术百戏,歌舞花车,鳞鳞相切,喜事重日,更有街头巷尾齐声爆竹,连绵起伏,烈火烟腾,除旧驱瘟。
《北朝岁时记》撰曰之——涤荡世间阴秽,以雷响,以火焚。
县令府的凝夏院忽然冒起一点火星,那点火星很小,小到轻易便将之抛诸脑后,又因凝夏院本就偏僻,绿草结云相盖,就更如沧海一粟,毫不起眼。
鼓声激荡,人群闻之惨痛硕然昭怒,究竟蒙受多大的冤屈,才能让如此年迈村妪强忍胆怯,以必死之志悲愤而屈怨的敲响登闻鼓。
民怨愤愤,荷花池仿佛也被这怨气冲荡,骤起波澜。
平地生风。
那点火星燎起焰火,以不可阻挡之势往里灼去,一点微不可查的像是什么被燃烧的一缕黑烟散在空中。
轰然一声,惊天巨响。
一个接一个,恍若爆竹,却比爆竹震耳百倍的刺雷声在县令府炸起,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这样骇人的响声,一瞬间惊起了全城的百姓。
县令府衙聚集的百姓惶惑而惊颤的看着那响声的方向,胆怯的小儿躲在桌下紧紧抱住椅腿,一时间,长街无人,门窗紧闭。
震天动地的响声过后,火自然而然的烧起,那座无处不写富贵精美的府邸,渐渐暴露出内里的残柱,尽付残桓瓦砾。
到处惊呼,奔跑。
唯有一个容貌秀美的白衣女子从人流中逆行,不急不缓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消失在街头。
同一时间,通陵县外的庄子被蒙面大汉闯入,惨叫惊呼,怒斥惊反,烈烈火焰冒起滚滚黑烟似与县令府相融,火光映红半边天空。
怡笑楼却仿佛层层深巷隔绝了一切喧嚣,仍旧是往日里醉生梦死的销魂窝,薄纱舞柔,杯酒推迤,娇笑追欢。
圆台舞女轻纱勾艳,凝碧玉腕若梅绽开,云鬟风颤,半遮檀口含羞,处处风情。红绸柱边,薄如蝉翼的华美纱灯描金细画,缨络垂珠,叮当作响,宛若霞云。
似神仙梦境。
直到有一个熟悉的故人缓缓踏入,醉倒酒丛的笼中人倏然抽身,这场梦境便如幽暗雨夜,簌簌刮起的风,浸入寒意。
“冤有头,债有主。”陈丁拔出刀,“其他人,出去。”
酒杯倾倒,到处是惊慌逃窜后桌翻椅倒的狼藉,老鸨被丫头搀扶着出来,身后跟了凶神恶煞的打手,厉眼眯起:“谁敢在怡笑楼闹事,不想活了吗?”
陈丁缓缓抬起眼,一双眼阴郁嗜血,似融铁焰红漆染浓稠鲜血,翻腾出寸草不生的煞气。
他如畜牲般被这些人下毒、贱卖、折磨,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陈丁提刀蓄力,破开打手的阻拦直直朝着老鸨刺去。
刀尖的锐气之逼命门,老鸨眼中闪过胆怯,强撑着色厉内荏的咒骂:“你可知这怡笑楼背后是谁?也是你们这些草虫敢动的?一根手指就能把你们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