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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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苹果》
天空响了个炸雷,没落雨,小师妹她们也还没到,梅红从屋里出来,心里有了点数,路上碰见好几个人,都跟她打招呼,说梅红,上班去呐,梅红,你怎么不带伞啊。
梅红没带伞,她穿着个带兜帽的卫衣,米色的,胸口几个花体的英文字母,灰色运动裤,帽子一带,就露出个鼻子嘴,远远看上去像二十出头,可梅红已经三十六了,她给呼吸拉得很长,感觉那股子冷空气顺着鼻孔进来,绕着肺散出去,给身上的燥热都带走了点,很多年前的梅红打比赛的时候也这样,盯着擂台上面的灯光,调整呼吸。
今儿天不不够亮。
云重得都显笨了,很慢吞吞地移动,发黑,很沉,梅红去周秀兰家敲门,没人应,跑三中门口转一圈,想起来周六下午不上学,倒是遇见个老师,聊了两句,梅红问,咱这儿住宿条件咋样,老师说挺好的啊,八人间,有冷暖空调,一学期六百,梅红说成,我走走。老师说要下雨了,你往哪儿走?
梅红往远处走。
她没去桥洞那些地方,她去高处,站在堤岸上往远处看,河水湍急,前几年县里流行买绞盘挖沙机,夜间作业,一大半都是非法开采,后来给取缔了,抓了一批人,但河道里的沙子被滥采很多,里面遍布深坑,出了几次事,年轻小孩脱了衣裳下去,没料到下头有坑,河底一个个小堆成了暗礁,漩涡拧在水面,还有声儿,说不出是啥音,怪凄厉的,让人听着想哭。
周秀兰就在哭。
她说:“楠楠,妈也是没办法了。”
任楠坐在对面,校服被风在后背吹得,鼓起个大包,鼻血止着了,她手指甲缝里还有点干了的血渍,锈味很重。
周秀兰说:“我这辈子太失败,一次错误,却得一辈子去弥补,楠楠啊,你要相信妈,人是有命的,当初我就不该认识你爸,也不该生你,全完了。”
任楠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去。”
周秀兰很响地擤鼻子:“我找了,没找着,他这人就跟癞□□似的,趴你脚背上,不咬你他恶心你,当初有次冬天,他喝醉了睡外头花坛,东北那么冷的天,愣是也没给他冻死,人家要账的过来闹事,他就窝窝囊囊地让人家闹,他一点羞耻心也没了,你知道吗楠楠,人没了羞耻心,就不是人了。”
她记得当时为了买那批货,家里欠了钱,却没法儿倒手出去,夫妻俩去过很多地方,始终没找着固定工作,周秀兰喜欢新衣裳,喜欢漂亮玩意,她觉得生完孩子后自己也挺好看的,走路上,别人不一定认得是娘俩,说不定当是姐妹,最早去南方的时候,他倒腾保健品,赚了笔小钱,让任枫陪着一块干,任枫缩着肩膀在沙发上看电视,说就这样活着也成,咋样不都是活着吗,你随便吧。任枫不给意见,他觉得自个儿害了人,队里开除他罪有应得,可任枫不想坐牢,他听说梅红一直在找,不放弃,他很害怕,喝了不少酒,一次吃烧烤的时候差点拿签子扎人眼睛里,任枫也不记得自己戳进去没,他吓坏了,他跟梅红说我这是罪加一等,得蹲多久啊,你可别跟旁人说,我爹就是进去的,半年不到,我妈就跟他离婚了。
任枫不想跟周秀兰离婚,不是说他惦记着这个家,周秀兰兜里有点钱,还有点精气神,他要不来就在家里偷,偷不来就抢,周秀兰跟他厮打,说这他妈是楠楠的学费!任枫喘着粗气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先用用,我不敢出去找工作,秀兰,你家里条件好,你得理解我,再说了,你拿着钱都去买衣裳做美容,我先借点。他俩最开始打架的时候,女儿年龄小,吓得哇哇大哭,任枫就提着小孩胳膊给扔屋子里,门一关,回来抱住周秀兰的腿,说我求求你。
周秀兰也说我求求你,你去死行吗?
任枫不去死。
反正后来孩子也习惯,不怕了,他俩比划起来的时候,女儿就在旁边玩娃娃。
也不算厮打,任枫觉得自个儿是个爷们,不能打女人,最多甩过去俩耳光,嘴巴子而已!这算得上打吗,俗话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他觉着自己对娘俩挺好的,没让周秀兰再生,也没在外面嫖,有时候任枫心情好,笑呵呵地给周秀兰往屋子里拽,周秀兰说你先去洗澡,他就不耐烦地去水池子那,掏出来冲了下,周秀兰仰面躺在凉席上,头发乱糟糟的,她说,我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
任枫说,这不挺好的。
任枫说,做人不能太贪心,你要相信命运都有安排,不过我也不喜欢在外面,总感觉飘着,不踏实,秀兰,你家里条件好,能回去给咱找个工作不,不求那种在单位上班的,我怕之前的事被查出来,就每月点卯,领个钱就成。
周秀兰说,你不怕梅红找着你?
任枫不吭声了。
周秀兰感觉自己胸口汗津津的,她用手掌擦,又擦了一把,掌心也黏糊着,指缝间还缠着两根头发,她举起来看了眼,银色的,周秀兰用胳膊肘撞撞任枫,说你看,我有白头发了。任枫呼哧呼哧睡得正香,被吵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