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蜂”与“蝉”(二)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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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能得体地维持脸上平静的表情。
并非她冷血,并非她无情。
一切已经发生了。
绝望和愤怒不会给予她改变命运的力量。
她无数次为这个荒谬的世界感到震惊,沉痛,甚至愧悔。她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醒来,早一点回来。她无数次因为他人的过错,反复与自己的良知尝试和解。
但一切都需要落在行动上。
在她实实在在地有所作为前,她没有资格,更没有脸面缅怀那些死去的人。
“所以你收养了那些孩子。”单无绮道,“你是在赎罪吗?”
“……我没有资格赎罪,我的罪孽无可饶恕。”阮真莎转过身。
她重新迈开脚步,向地道深处行走:“我是集群操控中枢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而更令我羞愧的是,即使我们对外城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但仍然有人愿意理解我们。”
“并非所有的智者都在那场大灾变中死去,他们收敛智慧的锋芒,追随筑墙者建起高墙,又将脑中的知识传承给后代。”
说话间,地道逐渐宽阔。
那仅由一人通行的狭窄地道,逐渐拓宽为两人并行的行道。
阮真莎手中的提灯也不再是唯一的光亮。
一团更大,更明亮的光芒出现在黑暗尽头。
“四部在明处熄灭了大火,而那些隐匿的智者,在暗处为外城收拾了残局。”
“我醒来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床头,她慈悲地抚摸我的脸颊,对我说:孩子,你们辛苦了。”
“她教诲我,九条 禁令固然是苛政,但它是时代的产物,它在特殊时期是正确的。”阮真莎道,“开智意味着混乱,但外有污染和异种,内有贫穷和饥馑,人类需要前进,不顾一切地前进——而在此之前,试错乃至牺牲是必然的。”
单无绮凝视地道尽头的光亮。
它越来越清晰了。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激烈地反驳了她。”阮真莎加快脚步。
“我告诉她,外城不接受牺牲,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即使我的心中知道,蜂已经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阮真莎道,“那位老妇人听完了我颠三倒四的哭诉,她告诉我,蜂的出发点很好,但还不够好。”
“人民并非天生就是愚民,因为愚昧和愚蠢是两回事。愚蠢是先天的智商不足,而愚昧……是上位者刻意压缩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的见识不够深远。”
“人民需要引导,人民亟待开智。”
“但现在还不是好时机,至少,蜂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机。”
说话间,单无绮和阮真莎走到了地道尽头。
阮真莎轻声道:“那位老妇人,是智者们的地下领袖,她在一个月前去世。根据她的遗言,我将她的意识片段,保存在‘蜂’残存的集群意识中。”
单无绮微微睁大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晶莹巨大的胶质体。
它浑身流窜着美丽的细光,仿佛划过夜空的流星,但它的底色不是夜色,而是雪一般剔透的莹白。
它悬浮在半空,生化接口插着半透明的导线,承接它的底座明显是旧人类的遗产,铭刻着新人类难以望其项背的精妙花纹。
“……我的孢子。”零惋惜地出声。
单无绮本能地想让零闭嘴,但零破天荒地没有吵闹。
他安静地蜷缩在单无绮的意识深处。
他凝视着他的孢子,犹如凝视着人类雾一样的未来。
“临终前,她将这个地下组织托付给了我。”阮真莎仍然提着提灯,“为了人类的黎明,这并非一句空话。基地百废待兴,人类要重建文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我们必须接受生长在半路上的事实。”
单无绮仰头凝视半空悬浮的集群意识。
“那个组织叫什么?”单无绮问。
“蝉。”阮真莎答。
蝉,深埋地底十数年,但出土后,只能歌唱一个夏天。
他们承认自己不被这个时代需要,于是他们隐忍地蛰伏,直到长夜破晓,他们才会像蝉一样破土,向人民发出启蒙的绝唱。
歌唱的夏天还未到来。
连被埋没的种子都在春天发芽,但蝉依然深埋在冰冷的地底。
“你带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我这个吗?”单无绮的视线重新落在阮真莎脸上。
阮真莎仍然提着提灯。
她穿着浆洗过度的黑色长裙,脸上带着细格黑纱,俨然一副未亡人模样。
此前,单无绮以为,阮真莎只是过于憔悴。
但在集群意识的明亮光芒下,单无绮终于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