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殿下，那个夜闯刑部大牢的黑衣人……”

    “那人，你就不用管了。”季朗打断，“我知道他是谁了。”

    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人——周钲。

    但，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点呢？

    季朗手指敲着桌面，眼底深沉，他盯着面前的烛火一动不动。

    蜡烛烧到底发出一声噼的爆破声，闪了闪，火焰越变越小，最后挣扎着闪了一下终是归于寂静。

    “林江坤那边呢？”季朗转了话题。

    木槿点了点头：“殿下，林江坤是个太监。”

    “呵……”季朗冷笑，“渝国居然让一个阉人当将军？”

    “他原本也不是阉人。”木槿说，“几年前，被大夏的太子给一刀切了。”

    季朗：“……”难怪，他之前用林江坤做局骗周钲，他不急不缓地来，轻描淡写的走。

    木槿走后，夜已经深了，季朗躺在床上想周钲，想夏侯衍，想他们的初相识。

    誉丰十年，漠宁遭遇百年难遇的雪灾，草木成冰，牲畜冻死，漠宁的民族几乎无粮可食。

    饥饿、寒冷侵袭了这个北方的边陲民族，漠宁氏族不得不带领百姓朝着南方迁徙，试图寻找救赎，无数老弱病残在迁徙途中忍受不了艰苦的环境，死在半途。

    南方，似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越来越多的人死亡，剩下的人已经不愿在远走，横竖都是死，他们宁可死在熟悉的地方。

    身为漠宁王子的季丛栾提议向最近的大夏求助以解燃眉之急，条件则由锦武帝提。

    漠宁王季铭于是写了信函和着漠宁盛产的珍贵玛瑙、皮草等让季丛栾一同带去大夏国都——闵都。

    时年季朗8岁，躲在装礼品的箱子里跟随父亲一起南下入了大夏，及至开箱，才发现自家儿子居然就这么跟了来。

    誉丰帝时值壮年，在大殿之上被从箱子里冒出来的小孩惊了一跳，弄清楚状况以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幸而是个男孩儿，不然朕当以为漠宁王是准备送个丫头来和亲的。”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打趣：“阿衍，可惜了是不？”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身材修长笔挺，带着少年的瘦弱。

    皮肤白皙如琼脂，说是男孩长得却比女孩还精细，右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痣，像是泫然欲泣落下的泪，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表情冷冷的，站在高处垂眼看着下方带着企图到来的外族人，听闻誉丰帝打趣，脸上更冷了：“这不就是丫头么？”

    说完视线挪向台阶下方站着的人，眼神定然认真，就像是在细细琢磨一个礼物。

    一向散脱惯了的季朗，居然没有因为被人故意曲解了性别而生气，他呆呆的还站在箱子里，直勾勾的看着上面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不同于大漠人的豪迈粗狂，这个人就像是漫山烟雨中，踩着云朵走出来的仙人，不沾雨露，不惹尘埃，父亲教过他那个词，叫清新脱俗。

    四周说些什么，他听不见，眼里只有那位身着明黄色锦服的小少年。

    古有赵高指鹿为马，大夏有夏侯衍指男道女。

    夏侯衍话语一落，殿中大臣都相继笑着说是，人云亦云，显然都没有将漠宁王子一行看在眼里。

    “哈哈哈——”夏侯烈大笑，“那你喜欢他吗？左右都是漠宁送来的人，今儿就依了你的意思，如何？”

    季丛栾闻言脸色微变，季朗是意料之外，他并不想将他卷入两国之间的交易中来，他动了动唇：“陛下，犬子……”

    “想必漠宁现在的情况并不紧急。”夏侯烈打断他的话，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脸上依旧含着笑，笑意却没映在眼里，上位者的威严压得人不敢抬头，“既是求援，总是要拿出点诚意的，漠宁王如果觉得这些身外之物就能换得我大夏的远助，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陛下息怒，实乃我漠宁已无可出之物了。”季丛栾恭敬道，“陛下若能助我漠宁度过此劫，来日必然想报。”

    夏侯烈不说话，转头问：“太子，你如何看？”

    夏侯衍被一双毫无掩饰喜欢的孩童眼光看得有点囧，他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人，坦荡荡的注视，那双眼清澈，眼底没有混杂任何俗气的尊卑和虚与委蛇。

    他不由的有些好奇，漠宁是如何养出这样的孩子的？如果放在他们大夏这样复杂的环境中，会不会根本长不大？

    他突然就有了想法，应了夏侯烈的话：“既然漠宁有难，我们大夏也不能见死不救，那就让小王子留下来当质子吧！这样的诚意应该算够了。”

    话一出，季丛栾连忙跪下：“陛下，犬子顽劣，未曾授予过大夏的学宫教育，怕会污了大夏国风。”

    “没学过，那就学。”夏侯烈说，“我大夏也不至于就被一个孩子给坏了风气。还是王子觉得，我大夏配不上请你漠宁的小王子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