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

    纱幔后的女孩再次道：“不错。”

    楚留香缓缓道：“她想要我做什么？”

    狄仇似是笑了一下，她嘲讽道：“难道我告诉你她想要你做什么，你就愿意为她做吗？”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轻声道：“或许。”

    狄仇凝视着纱幔对面那模糊的身影，缓缓道：“你想要和她睡觉？”

    楚留香苦笑道：“我虽然风流，却不下流。总不至于拿这样的事情，去要挟一个女孩子陪我。”

    狄仇道：“那你为何帮她？”

    一个从不携带武器的人，一个这般高尚的人，也会帮她杀人吗？

    楚留香道：“因为我想，她会是一个好人。”

    “江湖上的人都说，楚留香从不杀人。”狄仇冷笑道：“可是她做梦都想要杀死她的仇人，这也能算一个好人吗？”

    像她这样的人，像她这样的人……

    她听过最多的话是什么？

    「都是你的错！」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是错误的，她注定了会带来灾难，她注定了会身陷泥潭之中，永远沉沦。

    她记得她的母亲是如何用摔破的陶瓷碎片划上幼小的她的手臂，她很疼，却不敢躲，以免换来更残忍的对待。

    「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

    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

    在她还有母亲的那几年，这是她听过最多的话语。一直到母亲病逝，她把母亲的尸体埋在后山，跪在墓碑前，耳边似乎依然回响着这句话。

    她就是一个诅咒。

    一个错误。

    可是时至今日，她在黑暗中挣扎了整整二十年，却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你是一个好人。

    她微微皱眉。

    她不相信楚留香。

    像她这样总是给周围人带来厄运的人，怎么会是好人呢？

    楚留香轻声道：“楼主觉得，夜雨楼所为，是好的吗？”

    狄仇一愣。

    将那些陈年悬案的罪犯查明真相，抓捕归案，或交给六扇门，或夜雨楼私刑处理。

    这是好的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当狄仇做一件事，仅仅因为她需要做这件事                                                ，她绝不会思考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她轻声道：“无谓好坏。夜雨楼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你们不是六扇门，你们也不吃公家饭。”楚留香缓缓道：“为什么要把这些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他同样凝视着纱幔后的那个身影。

    即使他看不到她的脸。

    狄仇道：“因为命运。”

    她再次道：“那些人做下那些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们会死在我夜雨楼手中。正如同我……”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楚留香轻声接上她的话，道：“正如同你，生来就是为了报仇。”

    这是她的命运。

    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纱幔后那女孩的身影，微微一颤。

    狄仇冷冷道：“香帅想要知道的，我已经尽数告知。今日之事，香帅欠夜雨楼一个人情，还请香帅莫要忘记。”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含笑道：“在下自不会忘。”

    “恕不远送。”狄仇轻声道。

    楚留香站在原地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告辞。”

    他正欲转身，忽听房内又响起了琴声。

    这一次的琴声不似方才那般潮湿和孤寂，而是一支自古闻名的名曲，相传曾经伯牙与子期的相遇，便是因为此曲。

    高山流水觅知音。

    楚留香微微一笑。

    她在抚琴为他送别。

    狄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因为……她弹了这么多年琴，她的琴技天下第一，但时至今日，只有楚留香，能真正听懂她的琴声。

    她的孤独，她的寂寞，她的恨，她的坚定……

    他站在那里，安静的聆听着，直至这支曲子演奏结束，方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绿衣服小姑娘正和陆小凤一起斗蟋蟀玩，见楚留香出来，她立刻丢掉蟋蟀，跑到了楚留香面前，笑吟吟道：“你见过我们楼主了？”

    楚留香摇摇头，道：“我们隔着纱幔。”

    那绿衣小姑娘一笑，道：“你真幸运！不用受相思之苦了。”

    “此话何意？”陆小凤好奇道。

    “每一个见过我们楼主的人，都会爱上她的。”绿衣小姑娘道：“我从不骗人！”

    楚留香含笑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