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终究没有留在狄仇的床上过夜。

    因为狄仇告诉他：“你该走了。”

    她的声音依然那般婉转动听，如此甜蜜，如此令人心动……可是她偏偏用这般动人的声音，向他下了逐客令。

    西门吹雪默然半晌，缓缓道：“你的朋友很多。”

    他的声音很淡漠，却又很孤独。

    他已然听到有人来了。

    显然，是一个她极为熟悉的人。

    他在她身边时，听到过那人几次。每一次，狄仇都会开口，让他离开。

    他从未干涉过她与人交往，即使他对狄仇的做法总是持怀疑态度。但是他向来尊重狄仇，无论狄仇想要做什么，他都会站在她身边，支持她。

    他们的关系不是情人，却比情人还要亲密。

    他知道她的痛苦，她的恨，她必须要做的事，她必须要杀的人。

    狄仇，狄仇。

    多么深刻的仇怨！才能让一个女孩为自己取下这样的名字。

    “你真的该走了。”狄仇轻叹道：“今晚，多谢你。”

    “不客气。”西门吹雪轻声道。

    下一秒，狄仇听到了房门打开和关闭的声音。她知道，西门吹雪已然离开了，即使她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轻功好的人，自然落地无声。

    狄仇看向窗外，温柔一笑，道：“你可以进来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入。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身上背着一把刀，一把从来没有人见过出鞘的刀，因为每一个见到这把刀出鞘的人，都早已经死在了这把刀下。

    这年轻男人的眼睛极亮。

    如同黑色的宝石一般，在漆黑的房间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他的头发扎了一个高高的半马尾，黑色的布衣外披着一件灰色的斗篷。

    他属实是一个极其简朴的男人。

    可是他的面容如此冷峻，剑眉星目，无论他出现在哪里，都一定会吸引众人的目光。

    就好像此时此刻，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他依然如此引人注目。

    他实在有一双，亮到极致的眼睛。

    他并没有摘掉身上的刀，他当然不会摘掉身上的刀，若有一天这把刀离开了他，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显然，他现在还活着。

    所以，这把刀不会离开他。

    当狄仇被他拥进怀里的时候，那把冰冷的刀柄不小心撞到了她柔软的小腹，她发出一声吃痛的嘤咛，却没有推开这个年轻的男人，反而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倒是这个年轻人一愣，下意识用手挡在刀柄上，以免刀柄再次伤到她，本能道：“对不起……“

    他的脸上闪过那一瞬间的慌张，很是可爱。

    狄仇笑了起来。

    她笑吟吟的搂着这年轻人的脖子，靠近他耳边，轻声道：“你深夜来找我，就是为了要和我道歉的吗？”

    她呼出的气息落在这年轻人的耳廓上，那年轻人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他只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抱着狄仇的动作更紧了几分，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狄仇感到了疼痛，但是她依然没有推开他。

    她喜欢疼痛。

    她也喜欢他的刀柄抵在自己小腹上的感觉。

    因为她的精神无时无刻不经历着极度的仇恨与痛苦，所以此时此刻的疼痛对她而言，反倒成了一种止疼剂。

    他们拥抱着，跌坐在地板上。

    “傅红雪，傅红雪……”她拥着他，无意识的喊着他的名字。

    红雪。

    他的名字，是要他时刻铭记，他出生之时，那被鲜血染红的白雪。

    他听到别人唤他名字时，会不会痛苦？

    狄仇不知道。

    但是每一次有人唤她名字时，都如同一把刀，在她的心头上猛然一扎，提醒着她那铭心刻骨的仇恨。

    她想，傅红雪应该也是同样的感觉吧。

    因为他们是同样的人。

    他们有着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仇恨，却同样因为命运赋予他们的仇恨而痛苦。

    她依稀记得傅红雪第一次抱她的时候，她对傅红雪说：“你不应该距离我这么近。”

    傅红雪那时也是这般抱着她，声音压抑而痛苦，一双眼睛如同盯着猎物的狼一样锐利，他问她：“为什么？”

    “因为你有你的仇恨。”狄仇对他讲：“所以你不应该有爱情，这会让你变得软弱。”

    “你觉得我们是爱情吗？”傅红雪默然半晌，忽而问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听到怎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