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四娘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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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宁四年,栖亭,隆古道。

    连月大雪,大胤军士压雪兵行一里,千团大雪密密下来,寒风肆虐,天阴黑地,北风似刀刃飞过,不过须臾,满地银霜,万物被埋在雪下,四野不见其路。

    三更时分,雪层之中艰难踏来一哨马,南宫与墇折了枯树枝子,丢入火堆中,忙问:“凉州如何?”

    “禀大将军,凉州粮草告罄,大雪封了运粮草的路,城内军将僵冻无人色,几不能军,赫连大军骤至,四面合围凉州,庆阳王重伤昏迷至今未醒,庆阳王妃孤军难立,各处兵将败损,丹境又惯于在大雪中作战,凉州怕是守…守不住了!”哨马脸色青紫,言讫大哭。

    众将面容悲戚,无不垂涕,大雪封路,粮草截断,援军不至,主帅伤重,一旦丹境攻陷凉州,肃、甘、冀、豫、缙州必定兵燹,丹胤防线崩溃,丹境入大胤将会是如入无人之境,而后京阙失陷,国破家亡。

    这夜风雪,南宫与墇呕血哀叹:“此天亡我大胤也!”

    不想六更时分,一声“小世子降生了!”一出,暴雪骤停,晨雾拂过山间净雪,初升破晓的光泽穿过林间,绿茸上覆盖的雪团渐化去。

    将士们挥舞双臂,招摇军旗,喊杀之声四起。南宫与墇整顿兵马,喝令:“行军!”

    这年,丹境来犯,凉州将陷,南宫与墇引援军至,左右夹击,赫连军大溃,遂解凉州之围,小世子赵玉琮出生乃祥瑞之相,皇帝亲赐“长晔”之称,亲手教养长大。

    *

    十二年后,静宁十六年,适逢中秋,天气凉爽,皇帝赐酺三日,百姓欢聚瑶池园开怀畅饮,赋诗抒怀,瑶池园有一座藏书阁,名为瑶华楼,瑶华楼玲珑剔透,毗邻瑶江池,古木葱郁,山明水秀。

    沈听珠坐于楼中,读过《史书·记文志》一则,三折屏风后,忽然传来郎君们的说笑声:“话说这个沈四娘可不一般,读了几本杂书,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就她?”另一位郎君嗤笑一声,“不过是些卖弄聪明的手段,上不了台面。”

    沈听珠掷下书去,透过屏风去看——隐隐见几个郎君走来,一郎君道:“京阙谁人不知,当年她阿娘从怡香阁赎身时,已怀有三个月身孕,这沈听珠还未必是——”

    众郎君走过屏风,正对上沈听珠的视线,闹了个红脸,说不出话来。另一郎君喝道:“呦嗬,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沈四娘吗?”

    这郎君十四、五岁,斜眉死眼,不好招惹。沈听珠扫一眼,识得他是少府少监杨契的干儿子——杨子邈。

    他本是衡阳郡一个破落户子弟,顽劣浮浪,家中父亲过世后,族人不容他在家,打了十杖,驱逐出去了。

    杨子邈没法儿,只得上京投靠远房亲戚杨契,杨契爱惜他,认他做了干儿子,上下打点让他去了庆羡王门下做事。

    说来,二人还有一段恩怨。

    沈听珠从小在田庄上长大,那些个腌臜仆妇见她年纪小,于是偷懒耍滑,并不尽心照料,长此以往,挨饿受冻也是常有的事。

    沈听珠机灵,找了本杂书,自学了些手艺,每日做些小玩意去市上叫卖。一次不慎冲撞了杨子邈,他看她瘦小可怜,起了坏心,几次三番欺负沈听珠。

    有一年寒冬腊月,沈听珠在河边捉鱼,杨子邈故意推她落水,沈听珠不识水性,惊慌挣扎,杨子邈又朝她掷石子,几次重重掷在脑袋上。

    眼看沈听珠快要断气儿了,杨子邈才让人拉她上来,不承想沈听珠挣开人,提着一口气捶打杨子邈,他躲闪不及,挨了一顿揍后落荒而逃。

    当晚沈听珠高烧不退,险些要了命,仆妇眼见实在瞒不住,只得上告沈家,沈家大怒,货卖仆妇,又上奏状告杨契教子无方,皇帝谕旨问责,杖打杨子邈五板。

    沈听珠施施福了一礼。杨子邈睨眼过去,乜笑道:“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什么腌臜都能进瑶华楼来,你们说,这未有书帖,擅闯瑶华楼是何等罪过?”

    这一句说得大声,直吵醒了倚在偏处书架上小睡的赵玉琮,他抬头看去,见小娘子一人,未施粉黛,懒染铅华,半弯新月峨眉,眉黛含颦,几许忧愁,水杏眸子微露秋波,眼尾含蓄上挑,眉梢有几分清凌凌的灵气。

    他抱手,瞧出不对味来,眼一撇,心下琢磨着:这丘八是借庆羡王之势逞威风呢。

    众郎君知他是刻意刁难,只做模样劝了一句,“十郎吃醉了酒,怎说这话了?”

    杨子邈纵声大笑:“沈听珠,你一介女流之辈,也敢进出瑶华楼?——没教养的东西,数典忘祖,娼妓之女不过如是,生母是娼妓……”

    这话难听,赵玉琮捏了一丸,弹出重打在杨子邈的额上,杨子邈疼得一缩,正欲骂人,却瞧沈听珠霍地沉下脸,冷冷地回道:“久闻杨少监门风严谨,京阙人家赞誉有加,今日杨十郎开口议人短长,轻率笑人,着实令人出乎意料。”

    杨子邈未及开言,她又道:“古来‘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