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红的嗓门儿在教师队伍里很特别，秋游这天大家都早到校，在学校门口找着自己班级的大巴，这次跟车的还有物理老黄，五十多岁人了，穿着横条POLO衫架着一副深色墨镜，佛似的坐在大巴第一排。

    陆时一从刘庆红那儿领了旗杆，把班旗绑上去，然后往陈斯嘉手上一放，任命他为护旗手，让他好好保管。

    陆时一和龚元元并着坐，杨铭和陈斯嘉一起。陆时一从包里拿出早点，就着车窗和椅子的缝隙给同样坐在靠窗位置的杨铭递过去，杨铭打了个哈欠接了过来，“最后一顿了啊。”，陆时一没搭理他，又给他拿了瓶阿萨姆奶茶，趁着还没开车，杨铭抓紧把早饭吃完了，把自己带着的鸭舌帽一盖，准备睡觉。

    刚启程的这段路上导游特别热情，先和大家介绍了今天的目的地，是远郊的一个文化古村落群，是这座城市的发源地，希望通过今天的活动，能够让大家在忙碌的学习生活之余有所放松，也希望大家能在活动找回自我，导游整活儿想随机采访一下老师，希望老师给一个今天活动的期待，物理大黄不负众望，只给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哼”，导游差点儿没下来台，一顿强行鼓掌后结束了启程发言。

    龚元元跟条胖蛆似的来回蠕动，隔着走廊对于纾献殷情，又给前排的女生们发了糖，转头又拿出手机想和于纾合影，结果人好几分钟头都没转过来，龚元元只好把角度挪回到自己跟前咔嚓自拍了一张。陆时一觉得龚元元闹得慌，于是脑袋靠在车窗上往外看。

    上了高速后的外景重复又枯燥，倒是坐在前排的杨铭好像睡熟了，玻璃上映着他的小半个侧脸，看不见眼睛，只能看见一点微微张着的嘴，后半个耳廓裸在鬓发之外，靠上方也有一颗小小的痣，和他鼻尖上的那个一样。这                                                几天烧心发烫的感觉已经没有了，陆时一从没有去深究这感觉存在的原因，也没有去思考怎么突然就没了。杨铭给的那幅画在家里好好地收着，等着周末量一下尺寸准备去买个框，想到这里，陆时一笑了起来，也闭起了眼睛准备补觉。

    下车的时候杨铭的脚步有点虚浮，因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表情，只是脸色比起上车的时候更白了些。大巴的台阶高，杨铭一个没踩稳往前一扑，直接挂到了陆时一背后，又赶紧拍开陆时一让他让让，走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弯腰撑着膝盖开始干呕。

    呕——

    陆时一见状跟龚元元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跟了过去，刚到跟前，杨铭就吐了，场面特别壮烈，还不忘对陆时一挥挥手让他赶紧走。杨铭又呕了几下，应该是吐干净了，见陆时一纹丝不动，哑着声音说了句：“水……”

    杨铭的书包自己背着，但他现在弓得跟虾似的，陆时一只能从自己包里拿出水，打开了盖递过去，刚想提醒他这是自己的水，杨铭拿了就往嘴里灌，一点没在意，完事儿了还把水瓶还给了陆时一。

    陆时一心里想：这是？我得接着喝的意思，是吧？

    这会杨铭才拿下鸭舌帽，直起身来的时候皱着深深的眉，陆时一才看清杨铭的脸已经一点血色没了。

    杨铭说：“走吧，要跟不上了。”

    “怀了？”

    “你的？”

    陆时一讨了个没趣，又问了句人话：“你晕车啊？”

    “有点儿，不严重，可能是早饭太油了。”

    “……哦，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

    “你上哪想到去，我又没跟你说，你这人，呕——”杨铭一个没忍住又干呕了一把。

    陆时一瞧见这动静又听他说这话，无奈笑道：“你恶心我也不用这样啊。”

    “谁恶心，呕——你了！”得，又来一下。

    “行行行，停下停下”，陆时一伸手拉住杨铭的胳膊让他止步，“走急了还得吐，你呕干净了再走。”

    杨铭用手顺着自己胸口，皱着眉又咽了两下，手往陆时一眼前一伸，陆时一自然地把水递过去，人喝了两口又送回来。这么着来了几个回合，杨铭觉得自己的气儿终于顺了，但眼前的大部队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陆时一看见杨铭寻摸的样子，对他说：“别担心，这地我来过，今天大多时候也是自由探索。咱俩就从现在开始探索吧。”

    就算十月中旬了，日头还是晒，杨铭眯起眼睛看了看天，拿出了鸭舌帽又给自己戴上了，伸手对着自己呼扇了几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跟着陆时一走。

    杨铭手上的纱布歪了，应该是刚下车一个踉跄的时候蹭到了，不知道伤口长好了没，线头会不会崩开？蹭没蹭破？思及至此，陆时一走到杨铭边上，抓着杨铭的手腕就往大路边走，和古村落是相反的方向。

    “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意识到陆时一可能带自己去医院，杨铭觉得这人实在是大惊小怪，大声说了句：“我不去做无痛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