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君意难测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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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埋怨一句,起身抚平宫装的微小褶皱,扶正灿金的宝石发冠,挂上一脸盛气凌人的表情,昂首挺胸倒背起手,带上盛二与浩浩荡荡的一众侍从,往兴庆宫找杜东林耀武扬威。

    蓝绿色的孔雀缎在一闪即逝的日光下泛起奇异的色彩,裴靖托着腮,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奢丽非常、趾高气昂的背影,“他好像很适合做这种狐假虎威的事。”

    奚迟莞尔一笑,“仗着陛下宠爱便无法无天,丽妃是难得的真性情。”

    张赋秋连忙附和,“有陛下给丽妃撑腰,丽妃做什么都显得可亲可爱。”

    裴靖左右来回打量了二人几眼,一脸“你俩没病吧”的疑惑表情。

    兴庆宫侧殿大门紧闭,这次是奉御令,而非杜东林自愿的。

    不过其人现下也没心思纠结面子问题,亦或者说,杜东林已经丧失了纠结和思索的能力。尽管他身着锦衣华服,妆容也精致,但一眼望去,仍给人一种形容枯槁的感觉,一举一动皆如提线木偶般僵硬,看上去仿佛神智尽失。

    当看到盛瑾瑜迎着日光、鲜妍绝艳地出现在面前时,杜东林感觉到一丝恍惚,仿佛被午阳的光晖晃了下眼睛,灼烫而刺目,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茫然地看着面前姿容和阵仗较之以往更胜一筹的盛瑾瑜,不理解此人何敢就此泰然处之,更不理解因何越发如鱼得水,难道不觉得羞耻吗?不觉得愧对祖宗和父母吗?

    一旁的崔尚仪见状不由得皱起柳叶细眉,沉下脸色,用细细的藤条敲了敲杜东林的脊背,提醒他端正姿态,向盛瑾瑜见礼。

    杜东林固执且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盛瑾瑜,对崔尚仪充满警告的严厉眼神视若无睹。

    从前他们是平等的,是先后辈,是姑侄,他发自内心地尊重面前这人,恨不能一言一礼,长揖不起。

    而今他们是什么?

    是崔尚仪口中共侍一妻的“兄弟”,是尊卑有序的后宫嫔妃。他一看到这个人便会想起自己不堪的身份,又怎可能低得下素来高贵的头颅,更弯不下坚硬的脊梁。

    杜东林不动,盛瑾瑜也不动,便这样定定地站在其面前,微微抬着下巴,倨傲地睨视着。

    这副充满轻视的表情使杜东林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但侍女一直扣着他的肩膀,使他动弹不得。

    崔尚仪不满地甩了下藤条,发出“啪”地一声细响,“帮郎君向丽妃见礼。”

    侍女一个摁住杜东林的头,一个摁住脊背,强行使杜东林低头弯腰,不知是二人太过用力,还是杜东林没有站稳,其人竟一下被按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给盛瑾瑜行了个叩首大礼。

    盛瑾瑜惊诧地睁大眼睛,朗朗而笑,“怀瑾虽为六郎长辈,却非正夫,宫规大于家规,怀瑾不敢枉受六郎跪拜之礼,不过陛见是要行稽首礼的,六郎且好好学着,陛见时会用得上。”

    杜东林不发一言,牙齿咬得“咯咯”响,膝盖的钝痛抵不过心痛的万分之一。

    “六郎的宫规礼仪看上去已小有所成,但尚仪仍需上心,陛下希望可以早日见到脱胎换骨的杜郎君。”盛瑾瑜阐明来意,朝崔尚仪叉了下手。

    崔尚仪甚是惭愧,垂首连连称是。

    “我要出宫!”杜东林蓦然大叫起来,“我要出宫回家,我不要待在这个地方!”

    崔尚仪一怔,脸色霎时涨红,“放肆,不可无礼喧哗!”

    侍女赶快捂住杜东林的嘴,却不防被杜东林咬了一口,登时尖叫呼痛。

    盛瑾瑜教内侍协助侍女制住杜东林,不许其乱动,但随其喊叫。他笑着看着杜东林胡闹,像是在纵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无人在乎于杜东林而言无异于从头顶上泼下一盆冰水,将他心里熊熊腾起的反抗的火焰扑灭,他硬撑至今的情绪和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忍不住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可惜无人同情他,因为这是他自己放出的豪言壮语、自己选择的路,要同情,也只能他自己同情自己。

    盛瑾瑜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恣意明艳,“六郎啊,这里是太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