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牢狱之灾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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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

    这是裴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五天,她倚在角落的稻草堆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像一般。

    于她而言,坐牢的难熬之处不在于孤独,更不在于饥饿——她的同伴近在咫尺,随时可以聊天,每天也有丰盛的朝晚食送到,有时甚至还有犯人不该有的宵夜——在于她自囿于一种困境之中,等候一个未定的结局,身不由己的痛苦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五天前,她与被关在对面的奚迟因“勾结纯华观道士谋害皇帝”的罪名被大理寺缉捕。

    事虽荒诞,却可真切地感受到,当司法官僚开始践踏法度、肆意陷害时会有多可怕,甚至让她对这世间有了新的看法。

    从前她以为自己位卑言轻,兼身份特殊,他人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波及到她,经此一事再看,每当有所风吹草动,如她这般的人才是最先被摧折之人,不动她并非是怕她,只是暂时不需要她罢了。

    譬如这次,她和奚迟原本在家闲着快活,忽遭熟人背刺,醒来时便已身陷囹圄,身上还背了一堆闻所未闻的罪名,一群人对着她二人喊打喊杀,逼迫他们认罪受罚。

    可怜她到现在仍未知晓事情全貌,只从偷偷跑来探望的好朋友口中得知朝中最近发生异动,有人欲拿他们作伐打击政敌,具体如何则不知。

    冤枉荒唐不尽言!

    幸好还有朋友在外奔走,内外共同动作,否则只怕早已冤死狱中。

    时至今日,五天过去了,事态却再无进展,朋友也没有再来,这不由得令她疑窦丛生,心神不宁。

    哗啦……

    牢外倏然响起锁链拨动的声音,裴靖瞬间回神,将视线投向门外。

    狱吏拎着食盒走进来,分放好饭食,又一声不响地离开。

    原来是送饭的。

    她失望地收回视线,看着手边热腾腾的饭菜,毫无食欲。

    自前日起,大理狱一改前几日的刻薄,在吃食上极尽优待,然有诸多闹剧在先,她对大理寺这个昔日伙伴的信任已然降至冰点,对方送来的一切用度皆不敢取用,全靠奚迟每顿余下的半碗汤存活。

    在充满危险的情况下,他们当中必须有个人随时保持绝对的清醒,从前是奚迟,现在换成了更擅长此道的裴靖。

    听见牢门一锁,奚迟立刻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十三四岁少年特有的青涩面孔。

    他端起碗灌了一口汤,静坐了一刻钟,然后将汤碗顺出牢门缝隙推了过来。

    裴靖伸手接住这半碗汤,也摘下了那张遮住半边脸的黑铁面具。

    太微总说她与奚迟生错了,女孩应有的清秀柔美全长在了奚迟的脸上,男子应有的锋利深邃却长在了她的脸上,男生女相主富贵,女生男相多劳累。

    裴靖不以为然,他们这一行能富贵到哪儿去,又能劳累到哪儿去,得过且过罢了。

    她慢悠悠喝完半凉的汤,将碗推回去,摸索着重新戴好面具。

    “卿卿,卿卿!”

    听到有人喊自己,裴靖扭头看过去,见奚迟正端着碗扒饭,眼睛却望向她。

    “宴哥怎么还不来,他该不会是没按照你说的去做,自作主张把事办砸了吧?”

    奚迟低哑的声音一下勾出裴靖内心的忐忑,这便是她细密谋划了那么多却依旧感到惶恐的原因——宴哥这人不太靠谱了!

    可眼下这般境地,纵使对方再靠不住,她也只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这一人身上,并迫使自己对其充满信心。

    “相信他。”裴靖佯作平静地回道,低着头反复调整着面具。

    可奚迟不是旁人,将近十年的朝夕相处使得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他们洞悉对方的喜怒哀乐和所思所想,甚至不需要眼神与暗示。

    奚迟对着热气即将散尽的饭菜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下也没了食欲。

    此后两人未再言语,寂静如死潭。

    裴靖只是习惯性地保持沉默,而奚迟满心躁郁实难言喻。

    遥夜沉沉,终于等到天窗漏下一丝稀薄的曙光。

    石牢外忽然吵嚷起来,其中一人的嗓门格外大气敞亮,乍一开口便吵醒了半梦半醒的二人。

    裴靖仔细一听,立刻坐直身体。

    “来了!”奚迟双眼直直盯着门外过道,表情甚是迫切。

    “少卿到!”

    外面有人高喊一声,喧闹立止。

    又过片刻,有人打开了石牢的大门,一堆人踩着光亮涌进来,瞬间塞满狭窄的过道。

    就着昏暗的光线,裴靖看清了为首之人的面容和穿着。

    此人约摸十七八岁,长相爽朗张扬,眼睛大而有神,只是眼神过于清澈,以至于看上去不太聪明。

    他身着红色宽袖长袍,头顶一只金丝攒花小冠,举手投足间尽是少年轻狂意气,即便站在暗角里,也如朝阳般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