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头发，察觉到有些冰凉，又打开了花洒，把那头黑发冲得温热。

    林克斯终于主动把手挪开。

    他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想要低头撩浴缸里的水，但却被扶着脑袋向后固定。

    赫兰把刀片也冲刷了一下，另一只手在后脑勺摸索着结块的，打着死结的发丝。

    沙沙的切割声响起，林克斯以为对方会直接让那些发丝冲进下水道，没想到却装进了一个袋子里。

    “挑些好看的要吧。”他略带玩笑地轻声道。

    赫兰没回话，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许久，他才问出口：“你要换工作么？”

    “……大概，不会吧。”在那凑合了那么多天——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

    “我在衣袋里看见了一张名片。”赫兰微微偏头，似乎在疑惑。

    在疑惑名片么？还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唐突地把问题问出口？

    “嗯……是一个不重要的人。”

    林克斯挠了挠脸颊，似乎有根碎发沾在了上面。

    “我的光脑坏了……”

    “明天。”赫兰把最后一缕打结的发丝割下：“我再给你带一个。”

    他洗干净了小刀，连同装着头发的袋子一起，离开了浴室，不知道放去了哪里。

    林克斯的上半身抬起了一点，指尖够到了放在毛巾架上的药瓶。

    赫兰给他拿了一条新的浴巾。

    “你到这来。”他没有接过，而是拍了拍浴缸，自己起身坐在了那张小板凳上。

    浴缸里的水被重新放了起来。

    趁着空隙时间，赫兰把毛巾搭在了林克斯头上，为了防止伤到头皮，他只轻轻吸着发丝上的水。

    眼看着水就要溢出，他才滑坐了进去。

    林克斯让赫兰坐起身，露出背后，水只漫到了他的腰际。

    药瓶是罐装，上面有喷嘴。

    研究了一会，说明书上每个字都看得懂，但连在一起毫无头绪，只好让赫兰先清洗着。

    他胡乱把瓶子扭开，反正一样能发挥“药效”——弄破了手上未愈合的伤口，让血液流了进去。

    好在浴室里充满了香氛的味道，赫兰没有察觉。

    林克斯摇了摇罐子，把药雾充分喷在了那些伤口上。

    “你以前用过这个么？”

    “没有。”

    仿生人只会被“报废”，而不会被“修复”。

    “噢……”那就好。

    他开始大胆地上药。

    伤口结起了暗红色的疤痕，林克斯的指尖抚上了边缘。

    “疼吗？”他想问出口，                                                但早已知道了答案。

    “好了。”他转而改口说道。

    “嗯。”赫兰站了起来，身上的水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克斯有些猝不及防，视线直接就撞上了对方的下半身。

    他稍稍别开了视线，有些僵硬地说道：“……浴巾。”

    赫兰把早就准备好的浴巾递给了他。

    他装作泰然自若地围上，实际飞快收拾好了东西，逃似地离开了。

    林克斯庆幸系统暂时与自己“绝交”了，否则大概会说一些……

    系统：【你自卑了？】

    “……你个混蛋！我们已经绝交了。”他恼羞成怒道。

    摸回了床上，精神从杂乱的疲惫转为了舒适的疲惫。

    房间里没有开灯，林克斯也闭着眼睛，香氛冲淡了那冷冽的气息将他笼罩，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同时也感受到了床垫的下陷。

    “明天还上班吗？”

    “嗯。”他无奈地应了一声。

    半梦半醒间，脑海里传来了熟悉的电子音。

    系统：【我为我的话向你道歉。】

    【无论是说你懦弱的那次，还是说你自卑的那次。】

    眼皮早已沉重得抬不起来，头脑也只有一丝理智尚存。

    “不要再提了，还有，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

    【具数据推测，这是你最有可能接受的时候。】

    “……混蛋。”

    *

    因为厂房倒塌，那天没算合格率。

    林克斯依旧维持着百分之百的记录。

    泰德等人的死激不起一点水花，像他这种只比流浪汉好一点的人，络腮胡并不在意，他面无表情地划掉了没来人的名字。

    “喂，你们不用在这了。”他朝林克斯喊道。

    也许是砸死了那么几个人，人手严重不足，他现在就要把两人调到器官加工部门。

    林克斯把零件放下，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