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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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肩头。“快!叫爸爸!”
你抬起头。脑海里不断闪回着那晚喝血打人、咆哮咒骂的“野人”。他与父亲现在的样子重叠,错开,再重叠,最后彻底钻进了父亲的身体,两人合二为一。
“李重!”母亲吼得几乎破了音。
你的嗓子又开始痒得要命。
这么多人站在这里,父亲却毫无顾忌地裸着,胸口长满了毛,嘴边挂着鲜血,胸口还有个洞。关键除了你,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出异样。你很害怕。
但你没时间害怕,在母亲的怒火中只得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爸。”
所有人都笑起来。不错不错,真是个乖孩子。
然后,他们听到你哭出声来,喊了句:
“爸,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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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送到了地质队幼儿园上中班。哪怕那天很多人听见你哭着喊着非说你父亲没穿衣服,好似还有点邪气没驱除彻底,但不影响你上学。
你背着小书包,天不亮就被丢在了幼儿园门口。母亲在你脚下画了个圈,勒令你不许走出去,除非老师让你走出来。你乖乖点头,看着母亲头也不回地拖着拉车消失在初春的薄雾中。
1995年的地质队依然很困难。好不容易集资建了印刷厂,生意也不咋样。大食堂早被私人承包,大礼堂也变成了仓库租给了附近的木材厂。就连挨着省道的单身宿舍也被队里租出去,改成了修车铺和招待所。即便如此,也入不敷出。
原来 引以为傲的幼儿园和小学也因为发不出来工资,老师数量急剧减少,很多学生转学去了黔北市区。
整座大院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每时每刻都在破败、残喘、衰老。
你不懂这些。顺从地听母亲的话,听老师的话,不哭不闹,哪怕同学嫌弃你浑身羊肉腥膻味,动不动把你推倒在水池旁,你也只会默默站起来,一遍又一遍地用肥皂搓着手指。
直到手指发红,破皮,还没停下来,老师看了十分心疼,把你抱开,“可不敢这么浪费,咱们整个幼儿园现在一个月只允许买一块肥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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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母亲发现家里的肥皂找不到了,后来破案了,被你装进书包带去幼儿园洗手用。母亲揍了你一顿,你消停了两天,又把家里的洗衣粉装了一兜拿去幼儿园洗手用。母亲又揍了你一顿,你又消停了两天,开始磨石头。
有一天,总爱欺负你的男孩子再次拎着你的书包满幼儿园甩,书包里的笔、橡皮、本子掉了一地。
他边跑还边喊:“你的书包臭死了,我帮你散散味。”
你站在院子中间,平静地看着对方。旁边一群同学为这个男孩加油助威,就连老师也像看不到似的,窝在屋檐下面唠嗑。
你不急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磨了很久的石头,弯得像一把刀,刚好趁你的小手。石棱扁扁的,像刀刃。
“你怎么这么臭啊,像住在羊圈里。你从来不洗澡吗?臭得我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小男孩肆无忌惮地笑着,还不忘把书包甩近一点,引得你去抢。
你佯装抢。对方更得意了,把书包再甩近一点。你一把扯住书包,可还没等你亮“刀”,对面小男孩被人揪住衣领,高高飞起来了。
“啊啊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你仰起头,看到了老陀那张熟悉的脸。他朝你挤眉弄眼,一脸得意。
他还是那么高,那么宽,像座大山,一来就风风火火把幼儿园踩在脚底下。
你的书包终于回到你的怀里,而那个男孩代替书包被老陀拎在手里满幼儿园甩。
“臭小子!我要把你变成纸飞机甩出去,开不开心啊?!”
所有人都傻眼了,老师也终于不瞎了,跑过来制止。
只有你使劲鼓掌,说:“老陀,把他再甩高点!”
男孩大哭大喊,吓得尿从□□里泄出来。
老陀玩累了,把人丢到你的面前。
男孩趴在你的脚边,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你居高临下盯着他。
“你怎么这么臭啊,像住在厕所里。你从来不洗澡吗?臭得我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记住了,这是我爸爸。”
“我这个爸爸他是个超人,是能把你甩天上的那种超人。
手里握着的石刀冰冰凉凉,你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洞。
这次你确定,那洞里既没藏着刀山,也没藏着不言世界,只是一个穿过你父亲身体的血洞。
说完这句,你又蹲下来凑到男孩的耳边,放低音量说:“我还有一个爸爸,他是个野人,胸口有血洞的野人。”
“被我扎的。只有我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