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鬼门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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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梦华录·凡界(上)》 

    师父说,你若能寻到山门,便可入我门下。

    说走就走,一路阳光正好,我们在林荫大道上行走。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终于可以像一个人一样在路上行走了。

    那一年堂邑夫的邻村结拜兄弟黑夫年满十六岁,北汉的户政规定男子年满十六就可以去户曹登记。一旦登记在册,就可以分到田地,住房,可以娶妻生子,可以经商,可以投军,可以光明正大的四处行走,总之算是个人了。死了有自家地里埋,可以起坟头,混出人样来还能立块碑。

    黑夫特意来寻我们一同回他新家,他分到一块还算可以的地,离镇上有些远,对我们来说不偏不远刚刚好,周围还有不少荒地,按律法,只要开垦出来,去田曹登记造册,这片地就记入名下,成为私产,且荒地复垦奖赏颇丰,头三年免征赋税。

    黑夫去田曹登记领取种子,带着堂邑夫和我以及他的兄弟们边要着饭,边劳作了一年。秋收,交了税,归还了种子,又预留出第二年的种子,家里存粮不多,但也总算让兄弟们不再吃了这顿没下顿了,有奔头,有体力干活,日子总算像样了,照这样下去明年可以换些鸡养,后年又有弟弟成年,那时候说不准能养猪。

    大家七嘴八舌的畅想美好的未来。只是想起弯弯和二狗,大家又不经哭起来,他们是累死的,肚子都吃不饱,怎么能干农活呢,毕竟是十来岁的娃娃,就算吃饱了也不撑累啊,若非成年的黑夫领头干,大伙不惜力气团结努力帮衬,那地怕是也种不起来。这样的小团体少之又少。慕名而来的小乞儿也多了起来。

    地不是想种就种的,不符合条件的流民是不给地种的,给了也白给,还浪费种子。要经过户曹田曹两曹把关,不然刚登计还没到年底移交上级,人就死了,就得销户撤田,还不够官府麻烦的。

    嘱咐好他们在家好好种地,跟他们说有多少劲种多少地,不要贪多,大致安置妥当,黑夫就去县里衙门签出路引,黑夫仗义,送我和堂邑夫寻找鬼门万里之遥,数月后才分别返家,人生的路要自己走,我们就这样散了。希望他们越来越好,人要一直活下去,地要一直种下去。

    “现在你就是我妹妹了,不用扮作小子了。”堂邑夫贸贸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急忙问他怎么知道。我都脏的看不出是个孩子了,你还能分清我是男是女,我也是服了。又追问他们知道吗?

    他说知道啊,兄弟们都知道啊。“因为你蹲着尿尿。”

    我有些脸红,反驳:“蹲着就一定是尿尿,那你们拉屎也站着。”

    堂邑夫不着调,哈哈大笑,“你从来不和我们一起。”

    后来我们老了回忆此事,我惊呼我不该那样反驳实该骂他不要脸——事实如此,他当时说得好生自然,好生不要脸。堂邑夫笑着反驳说老夫心灵纯净,没觉得不妥,至死不觉得不妥。

    原来有时身份暴露的就是这么简单。

    可我不和你们一起的原因,才不是因为男女有别,我那时候太小,不懂这些,再说说不定哪天就死了,睡下去还能不能醒来都说不准,我没想过这些。我不和你们一起,是因为我刚来的时候,都快饿死了,没有什么好拉的,我只看着你们一起蹲在倒塌的墙头有说有笑的拉屎,夕阳给你们都镀了金边儿,蓬头碎发亮闪闪的在风里乱飞,一个一个像毛茸茸的小狗。忽然小小拉肚子拉了好大一滩,拉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大虫子,你们惊呼着用石头砸,结果……你们崩的浑身是屎,噦,臭狗狗,我才不要和你们一起。

    可是没多久小小就死了。

    “他都不知道你是个妹妹。要是他还活着,他也会很小心的保护你的。”堂邑夫鼻子有些酸,眼圈红红的。这年头像他们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有个妹妹在身边儿,真的很不容易。

    大乱战以后,中原人口骤降,老唐人不肯北归,人口恢复十分艰难,是以汉家的女人十分金贵,流民中都是老弱病残,这些人的安置问题,对于贫困的国家来说很难解决,大多只能依靠州县衙门或者富绅施粥,朝廷下诏嘉奖也就是了。

    但是这些流民中你绝对看不到一个三十以下的女性,四十的都少有,除非身有恶疾有重大残疾。眼盲耳聋哑巴毁容这都不是问题,就算有些痴傻,但凡还能活动,还能够生养,都会被各地府衙妥善安置,小女孩更是金贵,好看的更不亚于珍宝!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情愿接受安置,户曹会强行安置,女孩们往往哭着离开,可是又能怎样呢。家人们是不能跟着的,那些已然成为流民的家人,太小的太老的,病的残的,他们没有劳动力,谁家都没能力养闲人的,总之能活一个是一个吧。就算不舍得,大多都会让户曹把女孩带走。

    也有把女儿藏起来,死也要死在一起的,堂邑夫笃定我就是这种情况,猜想我一开始和家人一起藏着,后来孤身一人是亲人死绝了,饿死之际被他所救。

    衙门施粥是国家对流民的恩典,只希望年幼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