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是故意激怒平汀。

    怨怼一直埋在心底，反而会让少年钻牛角尖，甚至被怨恨蒙蔽了双眼，连他究竟要怎么活都下不了定论。

    肖楚生这是想要他把怒气发泄出来，父子二人才有好好相谈的机会。

    不然平汀所在乎的事情，会永远是一根刺，矗立在父子二人中间。

    闻言，肖楚生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显得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行径让正在怒火之中的平汀一怔，紧接着语气恶劣追问。

    “见我这么恨你，你反倒是一副万分庆幸的做派，原来堂堂流云宗的宗主，也不是什么正常之辈！”

    肖楚生静静看着他，眼神中既没有歉意，也不含恼怒。

    “你即便这么怨恨我，即便对我万分不能接受，此时还是愿意和我说话，这当然值得我庆幸。”

    这话一出，听得平汀攥紧的双手骤然一松，他心中的感受极其复杂，一时之间连神情都五味陈杂。

    “我自知不是个负责任的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这么多年来没能对你们母子有一丝一毫地关切，所以更想弥补。”

    这些话虽然是出自肖楚生之口，实际上却是符朔内心一直压抑着的东西。

    即便不是符朔本人，肖楚生也被这忽然涌出来的情绪，冲击得好几次险些忍不住抬手捂住心口。

    “可我没有做过父亲，又跟你实在生疏，分不清你到底需要什么，又或者我应当去做什么。”

    平汀的眼眶逐渐泛红，他紧咬牙关，分明此时的情绪不断地波动，偏偏还要违心地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你少跟我说这些无用的话，即便你舌灿莲花，我也不会信你，你们道修都是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他说着说着，似乎把自己从刚才刹那的动情中抽离，又是那副讽刺不屑的做派。

    也许对于平汀来说，原谅符朔是违背他所想的，也是对不起他死去的母亲平瑛。

    “我说这些不是苛求你原谅，你也不必给自己这样的压力，想怎么做都合乎情理。”

    肖楚生最后只回应了这么一句，接着抬脚往宗门管事处走，话锋也一转。

    “进入大元虚空的法子，会由问空长老解决，到时候你一定要跟在我左右，获得机遇的前提是保住性命。”

    平汀还以为刚才的话题会一直持续下去，他憋着一堆讽刺，却换来肖楚生的宽慰，以及适时地岔开话题。

    沉默了好一会儿，在肖楚生停下脚步等他跟上时，平汀才开口回应。

    “我知道了。”

    简短的对话，肖楚生却能够百分百确定，父子二人的关系在逐渐缓和。

    虽然说慢了点儿，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不是能急得来的事情。

    很快到了宗门管事处，巨大的金色牌匾，看得肖楚生连连皱眉。

    这地方是谷耀宗一手布置的，当初他对符朔的说法，是为了要让新入宗的弟子有归属感。

    实际不过是想要完全掌握属于他的那些权利。

    “谷管事。”

    肖楚生脚都没踏进去，开口就喊道。

    谷耀宗听见了，他却装作忙碌，没有回话。

    直到肖楚生带着平汀到他面前，都已经站了会儿，才装出副诧异震惊的模样。

    “让肖代事久等了，都怨我，这平日里的事务太多，又是个忙起来不能分心的脾性！”

    这话看似是抱怨，实则在向肖楚生炫耀他在宗门中的地位，以及为宗门付出了多少。

    在原本世界的职场混迹过许久，肖楚生对于这样的话术，早已经都听得发腻。

    他点点头，往谷耀宗希望的方向接话，快速结束这样无意义的嘴上功夫。

    “谷管事辛苦了，这管事的位置关键，你来坐正好。对了，不知道是否还有宗门弟子的衣衫闲置？”

    话题转得很快，没有给谷耀宗接口自夸的机会，但用词逐句也让谷耀宗觉得心里还算舒坦。

    他沉吟了会儿，打量了平汀。

    “有是有，不过看尺寸是大了些，不如等过些时日我跟……”

    不等谷耀宗把话说完，肖楚生一摆手。

    “不用这么麻烦了，宗门内多少有会针线活的同宗，劳烦改一改就行。”

    还陷入在之前那些对话中的平汀怔住了，这就是所谓的弥补？

    放着做新衣衫的机会不用，给他穿别人穿过的，还是尺寸不合的？

    平汀气不打一处来，谷耀宗看出来了，本来还想推拒几句，为了看热闹他快速翻了两套衣衫出来。

    肖楚生大大方方接过，利落地把外衫往他身上一披。

    “多谢谷管事了，我就不久留了。”

    说完，他倒是披着旧衣衫走得干脆，平汀反应了会儿才急急忙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