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十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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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转职攻略》 

    她早就习惯了现在这样的日子。

    在被成为茹姨娘之前,她也有过几个其他的名字。如果把写满她人生经历的书籍翻至扉页,就能看见待在那里的名字前头被人涂黑了一块,墨迹下面看不清的那个正正巧巧是她的姓氏。

    她的娘亲是姑苏人,靠在酒楼茶坊里给人弹琴谋生。她娘亲的琴技在当时已经练就的炉火纯青,若是放在现今估计已经成了闻名遐迩的乐曲大家。然而在当年那个绰约多姿的美人心里,并不会想到二十年后的光景,她的眼中只剩下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和心上急需弥补的空洞。她动人的琴声浮在了静默的姑苏河面上,在青瓦白墙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它们为她带回了绫罗绸缎首饰钗环后,又将她被这些衣衫首饰装点过后的美貌毫不吝啬地递了出去。高楼画阁里的烛火彻夜常燃,照亮了城里不眠的夜,也将席间抱着琴的她的耳垂照得玲珑剔透,下头缀着的黄豆大小的珍珠耳坠颤颤悠悠,似是拂落在人心尖上的鹅毛般酥麻。

    她的爹娘便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遇的。

    姑苏城里那些故事诗情画意的开场,总是少不了浸在河水中的月亮,好似只有在两轮月亮的见证下,之后的这一切发展才能够更加的顺理成章。她爹出身商贾之家,在她娘亲的那群追求者里并不出众,他既不是出手最大方的那个,也不是地位最优越的那个。他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他用肚子里那仅存的丁点墨水儿写得那一封封的酸掉牙儿的信,在那写满了相思之苦的字里行间,他向她承诺会娶她为妻,说来日蟾桂折桂,必会去努力为她请来诰命。

    他用那点子墨水晕开的花言巧语就这么轻易地哄得她娘亲满心欢喜的跟了他去。在一起了之后,他说他家中来信不满她出身低微,说要在家为他另聘贤妻,可是他不愿意,于是一气之下便和家中断了联系。他用他的手掌包着她用来拨弦的手,将它们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他说他会试着说服自己的家里人接纳她,他说只要等他金榜题名便能携她荣归故里,谁都不能阻了他们去。

    于是他们就着月亮拜了天地。为着他读书,娘亲用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在姑苏盘下了个宅子,她替他聘来了名师,为他操持家中内外之事,又为他生儿育女,而他只需要一些甜言蜜语,便能让她死心塌地。她就好像是浸在那姑苏河里的明月,被花言巧语的流水包围着,在听不见这所谓爱情以外的声音。她从来没又想过为什么一个商户子会需要她来付那高昂的束脩,她将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打理这个小家上头,虽然她的夫君偶尔拿钱回来补贴家用,但实在是杯水车薪。于是茹姨娘三岁的时候,她娘亲又一次重操起了旧业,那饱含月色花影的琵琶声再次徘徊在了姑苏河上。

    话本子里那些春花秋月的开场最后也不全都是大团圆的完美结局,起码在她爹娘的这一出人生戏里就不是。她爹不喜她娘在嫁给他之后还继续从前那般抛头露面的日子,却又实在是苦于过那捉襟见肘的苦日子。他统共考了两次秋闱,次次都是名落孙山,在郁闷了两天以后他想明白了,这一切皆是自己压根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子,与其执意在书本上闯出个锦绣前程,还不如趁早寻个其他的出路。

    于是他哄了她娘卖了宅子随他回了他乡下的老家。等到了地方她娘才知道自己这些年被心上人骗了个彻底——他家中靠着所剩无几的祖产度日,他自己也早已娶了妻子,甚至连他儿子都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

    茹姨娘到现在想到这些都会替她娘亲鸣不平。

    原以为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事实上却发现自己竟在无意间害得另一个女子苦守寒窑多年。她娘亲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生生就这么被气得病倒了,到死都还是以那人妾室的身份下葬。

    她娘亲前脚刚走了没几天,后脚她爹就将家中仅有的积蓄赌了个精光。他妄想着在赌桌上发家致富的模样跟他当年信誓旦旦竖着手指说自己这次一定好好读书的模样相差无几,唯一的那点区别便是在他的眉眼间多了些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一掷,便将自己所有的钱财都扔到了旁人的口袋里。

    她现在想起来这些还是觉得有种荒诞的可笑。

    她爹这样的人,就算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不会想着脚踏实地的挣几钱银子,他怨天怨地怨她死去的娘亲都不会反省到他自己的头上。他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了她死了的娘亲身上,非要是说为着给她娘置办丧事这才不幸花光了所有的银子,于是她父亲那个向来视她娘两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在第一时间寻来了人伢子,双方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以后,他们用十五两银子的价钱将她卖了出去。

    茹姨娘的生命里出现过太多个祈求上天解救自己的时刻,但皆不是现在。

    现在的她早就认命了。

    “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的。”她的声音翁翁的,像是在回答款冬,又像是在说服她自己。她觉得现在只有方明游才是自己以后的仰仗,于是她逐个回想起了从前请来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