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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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多福又哼笑了一声,他将香囊上的穗子在指间绕了绕,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她的手还能拿得起来绣花针吗?”

    伴读没有回话,视线又低了些,便只剩下了自己的干净的鞋面。他知道少爷对于未来少夫人的不喜,但这些涉及到主子娶亲之类的私隐话题,从来都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置喙的。

    对于他的沉默,佟多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的满意。他喜欢这样听话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

    他不过是随口宣泄着自己对于这桩亲事的不满,对于他来说这种行为跟对着深不见底的树洞倾诉着心中的苦闷没有一点差别。他的伴读阿善从小便跟在他的身边,对于他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阿善他烂熟于心。也正是如此,佟多福才会对他如此信任。他这个伴读最大的好处听话,无论他说什么阿善都跟着照做,哪怕是每次帮着他处理那些尸首善后的时候,阿善不仅面不改色,且至今仍未走漏一点风声。

    难怪世人总说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佟多福将香囊随手丢到了一边,他再次捧起了案上的那本书,声音从纸张的后边传来,内容却是那么的惊骇:“那个姓孙的,他的尸体转移了吗?”

    “恐怕得过些日子了,”伴读不卑不亢的回着话,“这两天建京的风声太紧,一时半会送不出去。”

    “无妨”佟多福将手中的书翻页,不以为意道:“就凭一只手,谅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可是.....                                                .”伴读欲言又止,他小心翼翼的抬头,见佟多福的表情没什么异样,方才继续道:“可是难保孙嬷嬷不会在外面胡言乱语,这样下去恐怕将那些人引到佟家来。”

    “你想说什么?”佟多福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听上去就好似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如何般随意。

    伴读大着胆子道:“三少爷,现下死的那个是她的相公,疯掉的那个可是她的女儿。”

    其实他这话还有后半句,不过被他自己给咽了下去。

    佟多福听着他的话,眼前不由的浮现了孙小满的身影。他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她们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孙小满跟她们相比,也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姿色尚可。她是他奶嬷嬷的女儿,跟自己喝着同一口奶长大,本应该是更亲密的关系,可等到他们大些了之后便懂得了男女大防。他并不喜欢孙小满,对她的那些好感不过是缘自于孙嬷嬷。

    真要论起来的话,他跟孙嬷嬷相处的时间比跟自己母亲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他不仅全了她体面,又给了她住处,还从母亲那里要来了她的身契,还了她一家子的自由。佟多福从来没有想过让孙小满当自己的妾室,一是他知道她志不在此,二是在看惯了美人的他眼里小满顶多也就落得个清秀。原本他见小满聪明能干,本想着让母亲给她许配个好人家,等她日后成了亲生了孩子自己便可以安排她帮着打理他母亲的铺子,这样也算是了了孙嬷嬷的一桩心事。

    他在乎他的奶嬷嬷,他的奶嬷嬷是那么的听话,她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爱护着他。他对她的这些好若是放在了让人身上,怕是对他感恩戴德一辈子都不为过。

    但是那个姓孙的,居然该冲进来嚷嚷着要报官。

    佟多福感觉到自己右边胳膊上伤口好似随着他的思绪活过来了般隐隐跳动着。他那天其实本来没有打算想杀了那个姓孙的,他那天不过是喝得多了些,恰好小满抱着花进来,他又恰好的摔倒了,结果又是那么恰好的小满被他伸手一拉,顺势压在了书房的矮榻上。

    这怎么能怪自己的?他不过是喝多了而已。只是他没想到小满那天是跟着她的父亲一起来送的花。小满抱着花进来的时候,姓孙的正在院子里修剪着花枝。当他听到了女儿的求救声时,就这么跟个愣头青一样的举着剪子冲了进来,嚷嚷着说要跟他拼命。

    可自己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换作是谁,看到那样大那样锋利的剪子都会害怕的吧?不先动手的话掉脖子的那个不就成了自己吗?他可是主子,供他们吃穿给了他们住处,就算真的想要纳他的女儿为妾,对他们来说也是莫大的福气。这种好事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于是他叫了人,伴读进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个脸生的护院,那个护院其貌不扬,身手倒是不错,一招就夺了姓孙的手里的剪子,轻轻松松便制住了他。

    其实那个姓孙的本不该死的,要怪只能怪他们不识好歹,就好像那个秦晚春一样。

    佟多福垂下了眼,轻叹了口气,声音似是带着些不忍的悲悯:

    “那就让她一家子快些团聚吧。”

    他就这么轻易的,仅在一念之间,便定下了他人的生死。

    尽管那人视他如亲生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