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求生指南》 

    “崔鹤帆……”杜敏斓眼眸微眯，似在回忆往事，“我同他也不算熟识。”

    ……

    当年魏榆东城漂泊的小舟，顺水漂流至彭溪门方向。

    大难不死的一行人一路风餐露宿，风尘仆仆赶到彭溪城，“轻舟三客”亦在其中。

    彭溪门派弟子前去接应，领着众人上山。

    初次见面杜敏斓对崔鹤帆没什么印象，无他，几位剑客都一样满身尘埃，灰头土脸的，没有什么鹤立鸡群的存在。她不曾刻意关注谁。

    空气中是泥土的气息，还带有血腥味。

    队伍鸦雀无声，唯有步子踩在厚重的黄叶的吱呀声响，山林里一片死气。一阵萧瑟秋风过，木叶簌簌作响。

    突然，有人出声问：“侠士，你的配剑丢了么？”

    年轻的杜敏斓止住脚步，循着人声望去。发问的女子是她门派中的师妹，是个直率热情的性子，此刻正满脸悲悯。

    秋日的日光将枝叶渲染成金色，透过稀疏的木叶，杜敏斓看清了那个被询问的男子。

    他约莫二十上下，一袭破损的玄衣，脸上沾染尘埃，只有一双眼眸干净透澈。那张脸庞轮廓分明，五官端正，不算是令人一眼惊艳、惊世骇俗的长相，只是看着舒服，让人莫名愿意亲近。

    男子不论是举止长相，都更像一位文雅的书生，而不是凌厉的剑客。

    那人似乎浅浅笑了一下，答道：“我没有佩剑。”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如苍穹浮云，冬日碎玉。

    此话一出，不止她的师妹，杜敏斓也怔住了。

    一个连佩剑都没有的人，能从血流成河的魏榆东城活着出来！而且看上去……毫发无伤。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旁的男人解释道：“是，他不会武功，无需佩剑。”男人的口气冷漠疏远，与崔鹤帆截然不同。

    说话的人是潭良为，后来名震江湖的“龙吟剑仙”。

    比起崔鹤帆，杜敏斓对这位剑仙更了解。此人相貌俊逸，剑术高超，但为人孤高，极其不合群，鲜少有朋友。

    潭良为在此次武林大会一举夺魁，本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却不料魔教入侵，原本的喜事变成丧事。传言他的双亲全部死在了这场屠杀与大火中。

    “哦，原来如此。”

    师妹望着崔鹤帆，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崔鹤帆解释道：“是潭兄救了我。”说着他指了指身侧的潭良为。

    杜敏斓略有耳闻，年少轻狂的潭良为在江湖中唯有两个朋友，崔鹤帆与沈流筝，后者后来成为他挚爱的妻子。

    ……

    逃亡的人在彭溪门歇下，加上之前收留的落难剑客，乌泱泱地挤满大院。房屋不够，他们只能在地上打地铺睡觉。夜里，繁星点点，流萤飞舞，对故土的思念生根发芽。

    击退魔教，护佑武林演化为所有侠士的景愿。

    他们刻苦练功，各司其职。

    杜敏斓厨艺娴熟，不时在厨房打下手，为流民送餐。她也结交到一位知心友人，那便是同为彭溪门的沈流筝。

    沈流筝富贵出生，容貌清丽脱俗，绝世容光，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她性子冷淡，如同盛放的纯白雪莲，又有“愿摘天上星，换得佳人笑”的戏言。

    与沈姑娘熟络，也和她的两位挚友渐渐熟识。

    崔鹤帆喜欢在竹林里琢磨机关，他总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避免打扰他人，就独自一人在幽静竹林中研究。

    男人身姿挺直如松，一丝不苟地摆弄木块与木铁。竹叶纷纷飘落，在他的周身飞舞。

    杜敏斓路过竹林时，偶尔会与他搭话。

    一次，杜敏斓问道：“崔兄，我见你数月来一直身着黑衣，是因为喜欢墨色深沉么？”

    “没有，”正在处理机关暗匣的崔鹤帆抬眸，笑道，“我只是觉得黑色容易洗干净。”他唇角笑意温和，如沐春风。

    还真是个出乎意料情理之中的回答。

    宗门弟子自行整理衣物，他们在山涧清河里浣衣，然后挂在林间树梢。算起来，黑衣确实是不二选择。

    杜敏斓难得笑了。

    ……

    欢愉不过零星片刻。大多数时候，彭溪城包裹着悲痛、愤懑的情绪，一种仇恨的暗流在涌动。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数月过后，魔教大军马踏黄土，千里奔袭。

    杜敏斓低头，长长叹出一口气，“真是惭愧，他们那么努力，我却选择了通敌。”

    杜敏斓进入魔教后，无颜面对师长同门，整日整夜为伤者治病，几乎足不出户。

    对外界的了解，仅靠一张纸窗与人言。

    据说崔鹤帆研究出巨型机甲和火|药|枪，意图反攻；据说魔教节节败退，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