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难赋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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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雨声潺潺,崔劭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榻前的胡床上。
萧葳吃人的目光瞪了崔劭许久,这才自个缓缓坐到榻上,他握住徐椒冰冷的掌心,想将掌上的热气渡给她。
徐椒眉目微蹙,梦间似乎有细碎的语调。萧葳心口一沉,想要伸手将她的眉目抚平。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那日他想诛杀崔劭,却因崔劭一句杀了他徐夫人便也会死,而让他犹疑不定,投鼠忌器之下他只能轻拿轻放留下崔劭性命。
可当他问起病情时,崔劭什么都不肯说。
萧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安过了,即便是当年匆匆接他入京封为太子,而后继承大宝,那样波谲云诡的朝政中,他都没有今日这样的茫然。
韩夫人也好,亲信近臣也罢,履次劝谏他废弃徐椒,他回回言徐林为栋梁之材,可这到底是为了徐林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他不敢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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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暴雨骤密,惊雷呼啸乍落,数道白光劈开在天地间,震的满殿器具齐声作响。宫灯油奋力挣扎着,烛花断续垂落,一滴两滴沿着青铜烛臂缓缓流下,又逐渐干涸。
飘落的幔帐随风而动,徐椒昏昏沉沉躺在榻上,满是细碎的呓语。
“姑母。”
她丧母的早,幼时被姑母接入宫中教养过。显阳殿里姑母怜爱地将她抱起,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她伸过手拿起案上的糕点,却够也够不到。
梳着双丫髻的表姐安吉长公主憋着坏笑,而恭怀太子则将盘子递了过来。
鬼魅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光怪陆离的。姑母慈爱笑容,忽然转变成血盆大口,衍出先帝的谷贵妃狰狞的面庞。面庞越来越大,如同一张不断吹起的皮球,徐椒下意识闭上眼睛,忽然嘭一声,无数条血虫自皮球而出,蠕蠕摇动。
她吓得尖叫起来,可血虫越积越多,如一条血瀑蛮横地将她吞噬。她哭喊着,徒劳挥动着四肢,血虫却孜孜不倦,拂去又还。
她哭叫的气力将尽,忽然有一双大手将她捞起,还未及徐椒看清他的面容,火光冲天而起,将那作呕的血虫烧得干净。
火光之后,她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血腥,那是她的产房。又是痛到四肢百骸的撕裂之感,耳畔是姑母的焦急,兰樨的低泣。她摇了摇头,那些熟悉的嘈杂消失。
黑暗之中,她听见有人压抑着嗓音争吵道。
“徐氏包藏祸心……”
“您用附狸子,夫人她……”
声音依稀难辨,她想走近些听得清楚点,却忽然听见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
“舜英。”
徐椒茫然地摇摇头,那一声舜英越发清晰了起来。
她骤然睁开眼,绣金花草的幔帐顶明晃晃在眼前,与之而下的则是萧葳的一张脸,而后再偏头过去,又是崔劭的脸。
“崔···先生······”
萧葳眉头一皱,伸出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而一侧崔劭的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捏紧了袖中的东西。
徐椒并没有察觉这诡异的气氛,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在式乾殿看见萧葳,她不意外,可宫门落了钥,崔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萧葳平了口气,扭头看向崔劭,语气冷了下来,“劳崔先生给承衣再看看。”
崔劭收起袖,握住徐椒的腕仔细把着,四下安宁,炉中的松柏香悠悠逸散出,如一段缥缈的云。
良久,他才缓缓起身,从荷包中将一个松绿璆琳瓶子拿出,他递给徐椒道:“老规矩。”
又对萧葳颔首,“徐娘子只需按草民方才开的方子服药便是,草民五日后再来。”
说罢,他行了个礼,正准备告退,忽然萧葳喊住他。
“崔先生辛劳,不知崔先生要何酬劳。”
崔劭缓缓道:“草民与徐娘子萍水能逢,便是有缘。而今积德而已,不必萦怀。”
萧葳顿了顿,他瞥过帷帐里那抹倩影,道:“这样吧,六日后有场骑射,崔先生不如一起,若是中彩,朕送先生厚礼。”
“草民遵旨。”
帐中的徐椒闻及崔劭所语时身子一颤,目光有些怔仲。
宝禅寺外,苍林青翠;浮屠塔上,明月如盘。漫天星辉里,萧葳也曾对她说过,“萍水相逢,积德而已,娘子不必萦怀。”
于她而言,如是昆仑雪,高缈不可攀。
她忽然觉得很羞耻、很怨怼、很愤怒。这是她隐藏多年的心事,她早就想要忘却,可即便是相似的语言也能勾起她这段应当忘却的心事。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突然,下颌又被抬起,她朦胧看着眼前的人,他与记忆里宝禅寺时的样子没有太多变化,可他的神情却早已不如当日在林间那样淡然。
他似乎有些愤怒,又有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