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风不定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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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窈窕》 

    阮窈真的想不到,这件事会将公主扯进来。

    她远远跟着裴璋到这儿,沿路都在绞尽脑汁。

    那时在灵山寺中,裴璋对她一名避雪的孤女犹有仁爱之心,足见行事温文。

    故而她有意换上了这身衣衫,而裴璋也最为清楚,她本不是伶人。

    这样的端方君子,自不会冷眼望着她掉入火坑。说到底,他们二人的确也算相识不是吗?

    她要冒着风险,赌一回。

    若实在没法子,再把霍逸搬出来救自己就是。

    阮窈瞧见一位左拥右抱的五陵年少嬉笑着进了花厅更衣,便悄悄在外头等。

    好不容易他更好衣出来,她软软撞在这郎君怀里,抬眼一看,才发觉自己等错了人。

    夜里烛火昏暗,这二人同样一身华服,身量又相近,实在是……时运不济。

    这位郎君十分斯文,反倒问她可有受伤。

    恰巧端容公主来寻他,知晓缘由后一眼便认定阮窈用心不纯,当即要将她扭送给崔氏好生管教。

    可她如何能去见崔氏的人,兴许霍逸此时已然发现她逃了出来,正在着人搜她……

    “凭你的身份,即使是去裴府做婢女,恐怕他也不会收。”端容公主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身后的一众侍女随之轻笑,望向阮窈的各色目光中,有怜悯,更有鄙弃,好似她是全天下最为痴心妄想的人。

    就因为她穿着乐姬的衣衫吗?阮窈在心中连连冷笑。

    自己也是名美人,不过是当众向裴璋表了表景慕之情,又不曾轻薄他半分,难道他还会掉块肉不成,又何至于这般奚落她……

    她用余光极快地扫了眼裴璋,见他眼帘微垂,漆黑的眸中映出一丝火光,不知在想什么。

    阮窈几乎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他却开了口,“既是一场误会,公主又何必动怒。”

    裴璋的声音在静夜中听来,犹如一池清冷的山泉,霎时间便显得这场闹剧纷杂不堪。

    “这女子心术不正,你这是要维护她的意思?”端容公主不可置信,“她分明……”

    “来仪——“那斯文郎君分花拂柳踏出,向公主微微摇头,走近之后,又语意柔和地劝哄她,“夜路难辨,这位娘子的确不是有意为之。且她既然与伯玉是旧识,又何须再计较此等微末之事。”

    话音才落,裴璋身后亦响起一个慵懒含笑的声音,“公主与何公子佳偶天成,婚期在即,哪有人会这般不识好歹。”

    何砚温言细语同端容公主又说了句什么,一双多情的眸却若有若无地从阮窈身上扫过。

    她微蹙眉,轻轻避开他的视线。

    一番软语下来,也不知何砚究竟说了什么,端容公主眼见着便转怒为喜。阮窈又向她赔了罪,这才望着他们二人离开。

    整夜都高悬着的心,至此才稍稍落下些许。

    见她仍跪坐在石砖上,裴璋话中有一抹极轻的无奈,“起来吧。”

    阮窈扶着亭柱站起身,望了眼他,登时又红了眼,忍着泪道:“多谢公子相护之恩……”

    “娘子不谢我吗?”檀色长衫的男子眉眼弯弯地笑。

    阮窈依言怯怯谢过他,“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郎君……”

    “陆九叙。”他眸光在阮窈与裴璋之间辗转,笑得有几分戏谑,“娘子的筝弹得甚是不错,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阮窈愣了愣,刚想否认,就见到裴璋正垂眸望着她,深浓的眼睫颤了颤。

    原来他们竟以为她是有意弹错……

    阮窈索性将错就错,状似羞赧地别开脸。

    陆九叙饶有兴味,正欲继续说下去,裴璋瞥他一眼,屈指轻敲了敲棋桌,“戌时了。”

    他这才罢了,闲闲朝裴璋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见人群散去,重云和重风也暂退至亭外。

    更长烛明,好风良夜。

    月华之下,有伶人的唱曲声自墙外传来,咿咿呀呀,缠绵影绰。

    裴璋略一斟酌,并未问阮窈为何会在此,“明日一早,我差人送你回广陵。”

    她闻言,眼睫颤了几颤,黑亮的瞳仁像晕了一汪春池,“公子是恼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何出此言?”

    “公子不曾问一句旁的事,只说要送我走,可见是恼了我。”

    二人身量差距颇大,她只能仰起脸,眼含委屈地望向他。

    裴璋并未露出不耐,神色也还算温和。只是阮窈自下而上看过去时,他黑沉沉的眼眸幽暗不明,寻不见半点笑意。

    被这样一双眼注视着,她不由感到一丝微妙的不安。细细想来,自己同他遇上的这几回,竟从未见他笑过。

    “我并无此意。”裴璋温声说,“燕照园并非久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