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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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都打听过,裴璋素来不吃甜水糖食,又不知究竟有何旧疾,时常服药。若换作是她日日这般,怕是早要疯掉。
只是人非草木,口腹之欲与生俱来,怎能全然戒除,何况还是在病中。
阮窈直到现在,仍记得自己发热病时,阿娘一勺一勺喂给她蜂蜜梨汤的味道。
而他从今日往后,或许也会记下这个味道。
梨汁的醇甜令裴璋感到生疏与不适,继而滑过口舌,变作一道温热的暖流,却的确让他略微好受了一些。
他用过梨汤,目光落在阮窈微含着笑意的唇边,静默了一瞬,“你的母亲现今在何处?”
阮窈的神色情不自禁落寞了几分,“兴许在洛阳,兴许不在,我也不知道。”
“是以你不愿回梁郡。”裴璋若有所思,又淡声问她:“为何不直言想去洛阳?”
她轻轻摇头,楚楚可怜垂下眼,“我知晓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得寸进尺。”
阮窈忧心自己在灵山寺的那些谎言被拆穿,到底心虚,并不想和他说太多自身的事,便装模作样哄着他。
不知裴璋是否听出了她话中搪塞,便也不再多问,“夜已深,娘子也该回去了。”
阮窈默不作声,见他已然恢复从前一贯的神情,好似与不久前掐自己脖子的人毫无半点干系。
她壮起胆子,撒娇似的轻牵了牵他的衣袖,不肯罢休,软声同他说:“我知道的,我至多再留半个时辰。公子若累了,便先歇着……”
裴璋只得无奈微蹙了蹙眉。
“这次便罢了,只是娘子下回莫要再如此。”
*
窗外云收雨散,幽微的烛灯又落了一滴泪。
裴璋垂着眼,眸光寥寥落在榻边。
说着至多半个时辰便要走的人,到头来竟比他睡得还要快。
阮窈伏在榻上,腰身如弯折的袅袅弱柳,满头青丝披散在脑后,露出一张安睡的白嫩面孔。
偶而有风透过支摘窗上拂进来,烛影摇曳,她的影子也随之 轻晃。
裴璋盯着飘忽不定的光影,在这浓重的夜色中徐徐想起一位故人。
他自小不喜有人近身侍奉,身边更无一名侍婢。十七岁时,裴璋的父亲裴筠举办生辰宴,邀来诸多权门贵族。
姚氏长房的六郎是出名的浪荡子,他身边一名女奴不堪凌虐,在宴会上豁出性命求裴璋相救。
那女子名唤萦娘,她生得昳丽,鼻尖旁有颗妩媚的小痣,眉眼间竟有几分神似他的母亲。
于是裴璋救了她。
此后,萦娘成了裴府书房的侍女。
她性情柔婉而小意,会为他亲手做吃食,会在夜里柔声劝说他要留意身体,也会在他病时,焦急得恨不得以己代之。
裴璋每次望见她鼻尖上的痣,便会想起自己早早离世的母亲。
若母亲还在,兴许便也是如此。
故而他待她很好。
直至萦娘宽衣解带在榻上使计引诱他,那张肖像母亲的脸与情/欲混同在一起,忽然令裴璋作呕。
他竟渴望从这样一个女人那里得到舐犊之爱,渴望如此脆弱可笑,又令他鄙薄的东西。
萦娘被他送到一座偏远的佛寺当了姑子,自此后,他身边也不曾有过女子近身,直至遇见阮窈。
她未免也太大胆。
不久前,裴璋看清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恐惧时,几乎想令这双眼永远不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她很快便又迎上来,仿佛浑然不知人事的猫儿,一如往常地试图取悦他。
阮窈同萦娘不一样,可终究也是带着满身浑浊欲望而来。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也可以全然收回。
生杀予夺,总归都在自己的股掌之上。
*
翌日晨光熹微,重风和重云才敢小心翼翼叩门。
得到准许后,二人推门而入,继而见到阮窈仍伏身睡在榻边,顿时惊愕得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阮窈醒来时,只觉后颈僵痛得要命,忍着睡意伸手揉了好几下。
见裴璋早已醒了,她便也睡眼惺忪地起身,跟在重风身后出去洗漱。
“季娘子为何……娘子还好吗?”重风面色惊疑不定,从头至尾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睡得脖子痛……”阮窈小声嘀咕,“还做了一夜没头没脑的梦。”
她逐渐醒过神,很快联想到裴璋夜里惊悸,掐她脖颈的事,“重大哥这般问是何意思?”
重风眸光闪了闪,却不愿多说了。
难不成裴璋一到夜里就发疯?阮窈狐疑地揣度,琢磨着非得想法子去问问他究竟害了什么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