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认下：“是闹得大了些。青云自知此举有伤清誉名声，谨听姨娘教训。”

    宁秀秀冷笑一声：“名声倒罢了，虚无缥缈的玩意儿。最要紧的是，你为情冲昏头脑，如今即使得偿所愿嫁给他，我也只怕你醒转不过来，终有一日会被他蒙骗。”

    洛青云蓦然抬起头，她似乎听明白了宁秀秀的意有所指，“宁姨娘是想警醒我，莫要步了我母亲的后尘？”

    宁秀秀没应声，脸上浮出痛惜，合了合眼，才轻轻点头。她的视线停留在小姑娘鲜红的嫁衣上，似乎又瞧见了故人之影，片刻，视线又穿过她，遥遥望向窗外。

    宁秀秀：“我与你母亲在楚乡结识，彼时我还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她却帮我在楚乡置办了间小店，与我比邻而居。我们日日起居在一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可她却认识了那个姓洛的落魄小子，后面便执迷不悟，再没回头……”

    洛青云默默听着，睫羽缓慢眨动，脑海中一遍遍描摹起秦夫人。她当年是何等钟灵毓秀的人物，却因情所困，被枕边人害了。宁秀秀见她听得愣怔，眸子睁得老大，柔软的玉兰面上泛着迷惘，终是于心不忍，叹了口气。

    宁秀秀：“自然了，高煦送信来说你要大婚时，我便托人多加打听。那个盛小王爷的品性高                                                洁，为官清正，大约是个还不错的郎君，我只是怕……”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满身大红的年轻娘子，没将不吉利的话说下去。而洛青云却忽然回神，思绪汹涌澎湃，望着面前这位如同母亲般掏着心肺的女人，她的心里话在喉头翻滚着，一忍再忍，还是没能忍住。

    洛青云扑通一声跪在宁秀秀身边，清泪在眼里打着转，颤声道：“宁姨娘，我不想嫁人，我情愿像您这样不受束缚地过一世！”

    她将自己是如何被迫认下情书，后又如何将计就计地借盛王府的名头自保之事，向宁秀秀全盘托出。说到最后，洛青云已是愧疚地抬不起头。

    “我原以为，此事不过只赔上我的名声，以盛小王爷那样冷的性子，至多是听个笑话过了。万没想到这事会被安乐公主和当今圣上得知，这回赐婚，我是自作自受，可盛昭朔他——”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眼圈粉红，习惯性地抬起袖子要擦泪，被宁秀秀拦住，递过来刚刚自己用的帕子。洛青云低头瞧了瞧自己正红袖口的囍字暗纹，心中又是一阵刀绞。

    宁秀秀听后久久不语，直到暖炉里的银炭烧得噼啪爆响，她才长叹一声，伸手将地上的小姑娘扶起。

    宁秀秀：“当日你是为自保才选择如此行事，虽有不妥，但如今也算得了教训，姨娘怎还会再责备你呢。但圣旨已下，满京城的眼睛都盯在你们身上，只怕……”

    她低头看着眼泪汪汪的姑娘，又是忧愁，又是怜惜。

    当年秦冉随洛仲原进京，宁秀秀曾来探望，只觉得洛仲原不似从前那般朴实，秦冉也比在楚乡时更加心力交瘁。后又听闻洛仲原有再娶的心思，她气得发抖，当时便劝秦冉跟自己离开，奈何她的好姐姐陷得太深，不愿跟她去岱州。

    宁秀秀气得连留宿都不愿，当日就走，可那一面竟是永别了。眼见着秦夫人的骨肉主动跪在自己面前，求着自己带她离开，宁秀秀恍惚觉得，这是那年的秦冉幡然醒悟，向她呼喊求救。

    想了想她又说：“既然那盛小王爷原本就对你无意，这桩婚事对他而言也是折磨。不如你二人先奉旨完婚，稳妥过完这阵，你再与他商量行事。譬如叫薛庆配一副药方，对外托称你一病不起，到时你便可跟我回岱州，也不耽误人家。”

    洛青云呆了半晌，觉得眼下的确只有这个法子了，便点了点头。宁秀秀抚着她的脸，慨然叹道：“你这孩子心性很韧。之前在洛家苦熬出头，如今又要进盛王府了。”

    洛青云朝她挤出一丝笑，真心实意地说：“姨娘，我不怕吃苦。只要心里有个盼头，眼下多少苦头我也不会抱怨的。”

    她自始至终便是这样韬光养晦的性格，洛府的磋磨都忍了，料想盛王府那样的富贵温柔乡更没什么可怕。主意已定，洛青云眼中渐渐清明一片，对明日的大婚也没那么抗拒瑟缩了。但宁秀秀的脸上却并无放松，又深又沉地凝着她，轻声抛问：

    “这可不一样。你在洛家是被苛待吃穿，被折辱打骂，可你与盛小王爷成亲，却有其他的苦头要吃。”

    “譬如，明日洞房花烛夜，你预备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