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相思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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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起来。无数场景在眼前飞速掠过,走马灯似的来了又回。
过去的四年里,他曾无数次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对她说:“姐姐,我这儿疼。”
他曾无数次浑身颤抖着抱紧她,在她耳边哑声低语、苦苦哀求:“抱着我,抱紧些,不要松开。”
她一直只当他在开玩笑。
就算每次看到他的痛苦时,心会惊惶地揪起,却转瞬被他吊儿郎当的表情、轻佻浪荡的动作、漫不经心的语气飞速掩盖。
她从没想过,他是真的疼,很疼很疼,疼到身经百战、新伤叠旧伤的他也难以忍耐。
泪水一颗颗滚落下来,她循着过往的记忆,一只手掌贴在他心口,另一只手环在他后腰,紧紧抱住了他。
禄丰山的冬天十分冷,汤泉的水温热微烫,起初在这暑九寒天里十分惬意。但时间一长,腾腾水汽开始蒸得她头晕眼花、昏昏欲睡。
抱得久了、她逐渐手酸腿软失去力气,好几次松开手臂,他胸口那团金光倏然暴涨。又有好几次,险些与他一起沉入池底。
她思索片刻,捡起漂浮在水面的、他的腰带,绕过二人腰背缠了几圈,将自己和他牢牢捆在一起。
篱笆门传来敲木头的“叩叩”声,郎琊在外面说:“夫人已浸了大半天,对身子不好,请先上来用些饭食,歇息片刻。”
锦瑟看了看合眼沉睡的苻洵,眉心已恢复平静,透出几分泰然安详。试探着挪开手掌心,那团金光又开始溢出。
“给我拿几个馒头,一壶热水”,她想了想,下定决心,“再去找两根长麻绳过来。”
她先让郎琊在岸上拿着馒头和水喂给她,自己则抱着苻洵不放,伸长脖子啃了两个馒头、喝了半壶水,腹内空荡荡的烧灼痛感好了些,也增长了部分力气。
然后,她让郎琊和那两名护卫将绳索一端穿过她的腋下,一端系在木篱笆上,分别系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上,保证他们的身躯不会同时沉入水底。
粗粝的麻绳隔着衣袍勒进她的皮肉,有点痛。郎琊提议:“要不还是系在主子身上吧,他比夫人沉一些。”
她不假思索摇了摇头,苻洵已经那么疼了,她舍不得让他再多疼一分。
郎琊说:“主子要是醒了,晓得夫人这样遭罪,会罚我们的。”
她静静注视着苻洵的睡颜:“所以,他为什么非要和离?”但是话一出口,她就知道郎琊不会回答。
秦川嘴碎、郎琊嘴严,苻洵兼具了他二人特点,撩闲的时候话又多又碎,到了关键时候锥子都撬不开那张嘴。
果然,郎琊沉默了,半晌后说:“有一种汤药,可缓解主子的疼痛,夫人还是上来歇歇。”
她在记忆里搜寻一会 儿,盯着郎琊双目:“跟‘相思’的作用一样么?”
郎琊一惊:“夫人知道‘相思’?”
“是啊,知道”,锦瑟苦笑着低下头,轻声喃喃,“相思之毒,中毒之人此生此世只能念着一人,若是对别人动了心思就会摧心伤肝、生不如死。离下毒者越近,心脏便会越欢欣鼓舞……”
她当然知道,她早该知道。
他对她说过那么多,她却只当他在开玩笑,或是用风月场上的浪荡手段哄她高兴。
这该死的桃花眼、这可恶的破嘴,将她早该听进心里的话藏得密密实实。
郎琊端来煎好的汤药,她先是扶着他的头往嘴里倒,他神智模糊唇齿紧合,无论从哪个角度倒,药液都会从唇角溢出来。
她让护卫们出去,犹豫片刻,理直气壮地说:“我可只是为了救你,不许多想。”然后将药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喂给他。
低头覆上冰凉的唇,温柔地撬开他的唇、齿,药液慢慢流下,带着清苦和微酸,药碗逐渐见底。喂完最后一口时,她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他,贴过去蹭了蹭他脸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苻洵仍闭着双目,毫无知觉,她试探着放开他、后退半步,静静等了半晌,确定他胸口那团金光没有亮起,才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胳膊和腰腿,迎着西斜的日头、一步步走向岸边。
“阿洵,你好好歇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她下午补了个觉,睡得很沉。梦里的她置身一间山洞,躺在一块巨石上,苻洵坐在旁边,俯身一边亲吻一边喂给她甜丝丝的药液。
他满眼泪水定定注视着她:“姐姐,看着我的眼睛,你真的已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么?”
她张了张嘴,听见梦里的她哽咽着说:“没有,我全都记起来了。”
“可我现在只能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她哭着醒来,窗外一轮圆月静静照着满脸泪痕,披衣起身、推开门走出去,屋外灯火通明。白袍卫就算只有三人进山,也是纪律严明、分了两班轮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