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皎皎玉兰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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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在城外的一户人家处落了脚,南边混乱,他暂时无从可去。
他又说,他心里还是念着我的,也不想同我和离,只是他无能,让我为他受尽了苦头。
看到这里,我禁不住泪如雨下,有许多话涌上心头,张嘴却无法言说。
我想起他之所以会选元霜为妻的理由,只不过因为她是皇后所出,是当时皇帝的嫡女。
从前,他对元霜是没有感情的。
而今,不知对我,他是不是会有几分真情。
我想回信去问他,但理智终究将我制止。
信中的最后一行是他的暂居之处,他邀我在月末之日,前去一见。
我摸着泛黄纸张上的墨迹,用指尖触过一遍又一遍,妄想通过那早已干透了的墨痕,去感受他曾经残留的温度。
我看了许久,直到把每个字句、每个笔画都烂熟于心,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将那信纸投进了烧得正旺的炉火之中。
我握紧了手中的汤婆子,感受着手心中滚烫的热意。
铺开一张新纸,落下潦草的几字——死生不复相见。
我将薄纸细细叠好,塞入一个空白的信封中,命识春找来个可靠之人,将信送了出去。
我不在信封上署名,并非是我不愿,而是我不能。
现今,宣光殿里头虽暂时没有动静,但朝野上下却布满了她的棋子。
她持棋多年,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她身在宣光殿一日,只要她还是太后一日,整个大魏,便无人能与之抗衡。
晃儿不能,我更不能。
当日从宣光殿里传出来的懿旨中分明写着——削除封爵,以庶人归第,逐出洛京。
如今,他只是一介平民,身负重伤,手无缚鸡之力,身边只跟了个连半点功夫都不懂的南水,又怎敢继续耗在洛京。
他不顾 身命之险逗留此处,为的无非是想守着再见我一面罢了。
我做不到。
我不能去见他,若再去,便是不给他留条活路。
他的命,是晃儿和我舍了命才保来的。
他不能再待在洛京,一日也不可多待,只有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他才能平安地活下去。
事已至此,我只有断了他的一切念想。
唯有此,我才能看他无事无灾。
我怕刘起再来寻我,不日便搬空了公主府。
我去到式乾殿请旨,向小皇帝说明来意。
小皇帝说我既已和离,便可搬回宫中居住,于是我顺水推舟,主动请缨搬去宫中内寺。
小皇帝不可置信地问我,此话是否当真。
我看了看殿外,在无数道宫墙之后,露出的那点寺院塔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想,此生再没有比那更好的去处。
常伴青灯古佛。
如何不是美事一桩?
后来,昔日的公主府都散了个干净,野草丛生,灰尘蔽日,再也没了以往的喧嚣和吵闹。
梅兰竹菊被我打发去了冯太师府上做门客,冯昭看在华灵的面子,百般不情愿地替我向冯太师引荐了他们四个。
梅兰竹菊虽是男宠出身,但个个也都身怀绝技,去了冯太师府上,想必假以时日,也会闯出一番作为。
春夏秋冬也被我安顿去了华灵的府上,临行前我嘱咐了她们几句,若到了年岁该走就走,莫要再留。
从此,我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自那封诀别信寄出后,我再没了他的半点消息。
我日日守在寺中佛前,平心静气地敲下每一道钟声,敲响每一只木鱼,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淡然。
冬去春来,寺中的青松愈发傲然挺立。
我站在松下,越过重重宫墙,仰头望向苍茫的天际。
我忽然格外的想念起从前的一些事来,就像是人年纪大了一定会怀念从前一般。
只是我才二十郎当岁,回顾起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三年,竟像是度过了前半生似的苍凉。
洛京的冬天再难熬,终会迎来春暖花开。
风雪会过去,碧玉含春也会再度来临。
只是我的内心,从此便困在了那个满是冰雪和血泪的深冬。
走不出来,绕不下去。
刘起。
我的一生终将是个错误。
我本不该苟且偷生,也不该痴心妄想。
我落得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你不必为此感到歉疚和悲伤。
只这万般荒唐的三年里,我对不起的人有许多。
对不起皇兄,对不起晃儿,对不起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更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