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缺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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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里,穿过州澜暑夏的每一阵风,都透着一股不散的燥热。www.yayishu.com

    唯独十五岁的夏,如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风雪,落在让赵旻枝痛彻心扉的破碎光阴里。

    淮明巷虽小,但住下了十几户人家。

    州澜的房价比喜马拉雅山的海拔还高,有一方能安歇落脚之地,都算是不错了。

    赵旻枝和父亲赵修成就住在巷子最深处。四邻表面看起来好相与,却在公共空间的使用上暗戳戳动心思,这家多出一块遮雨布,那家就说把能照进自家的太阳光给挡着了,另一家又说对方炒菜时的油烟全飘进自家,呛死人。

    六月暑气正盛。

    赵修成的工作是给渔船维修,恰逢禁渔期刚结束,他不免忙碌起来,虽然辛苦,但是报酬可观。

    刚中考完的赵旻枝独自在家。

    今年夏天的气温格外高些,午后的气温更甚。不太灵活的风扇正吱吖转动,即使调到最高档,那点风也抵不过喧嚣的热意。

    她穿着明黄色的吊带和沙白色的短裤,身型是恰到好处的匀称,露出的皮肤白皙光嫩,似成色绝佳的脂玉。额头和鬓角析出汗珠,濡湿了细密的碎发,湿哒哒的。

    大热天,本就心浮气躁,门外又传来震耳欲聋的争吵,跟打擂台似的。

    邻里间的扯皮总是围绕陈谷子烂芝麻的新仇旧怨没完没了,还非要将战火引向四周,指桑骂槐,却美其名“大家都来评评理”。

    两家人的嗓门之大,将歇在房顶的小鸟都惊得扑棱翅膀飞走了。

    赵旻枝被吵得耳光疼,像是有炮弹打在鼓膜上。她眉头紧蹙,起身走到窗前。窗栏已经生锈,只轻轻一碰,就有细碎窗漆簌簌剥落。

    深呼吸一口气,她朝外大声吼道:“别吵啦!还让不让睡午觉了!”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可惜之前爸爸拦着不让,说同住在一个巷子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始料未及,却非常有效。

    争吵竟真的停下来了。

    趁他们还在发愣,她伸手费力的拉上开合式的窗户。一用力过猛,窗扇和窗框相撞,整块窗户玻璃就颤巍巍的震动。

    震动波及到放在窗台上的花瓶,瓶口一斜,她忙伸手扶稳。

    粉色的洋桔梗幅度轻微的左右摇晃几下,就恢复了静止。

    每隔一段时间,赵修成就会在下班途中,去附近的花市选一束鲜花带回家,交到她手里,她会欢欣雀跃地插进花瓶里。

    在这间老旧的小房子,鲜花是为数不多的亮色。

    赵修成待她,就如她呵护这鲜花,即使物质贫乏,父爱也是极尽所能,去弥补她母亲徐思梅在她两岁时因病早逝的空缺。

    外面虽有动静,但比刚才小了许多。

    果然还是需要靠她来终止战斗。

    她甩手抖落附着在手心里的窗漆,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脸上略带几分得意,轻盈踱步回到电视机前坐下,抱起一半西瓜,用勺子挖了一块,还没送到了嘴边。

    门口传来又急又重的敲门声,惊得她身体一抖,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来找她麻烦?

    明明是他们扰民,还讲不讲理啊!

    她声音发虚:“谁啊?”

    “旻枝!是我!”

    听见是姑姑赵秀清的声音,她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抱着西瓜,快步上前开门。

    赵秀清神色异常,不忍直视她的双眼。

    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仿佛冰冷的蛇从身后缠绕上来。

    “姑姑,怎么了?”

    “旻枝,你爸进医院了,你快跟我去医院。”

    太阳毫无预兆的隐进云层里,眼前顷刻阴下来。

    大脑仿若一台被强行暂停的机器,高速运转的齿轮碰撞摩擦,滋生出骇人的火光。

    手里的西瓜也猝然滑落,清脆的一声响,摔得粉碎。飞溅起的汁水沾在她的衣裤上,晕开道道私血色的痕迹。

    眨眼的这一秒漫长如过了一个世纪。

    她回过神,一把捏住赵秀清的臂膀,难以置信地质问:“我爸为什么会进医院?明明他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先去医院,边走边说吧!”赵秀清拉住她的手就疾步往外走。

    姑父开车,将她们送到州澜第一医院。

    据他所言,赵修成在船上检修工作时,看见有落水的游客,毫不犹豫跳水救人,却被船桨划破大腿动脉。

    赵旻枝坐在后排,为了极力保持镇定,狠狠掐自己的胳膊,皮肤上出现块块血斑。

    赵秀清心疼地让她松开手,将她拥入自己的怀抱里。

    “没事的,会没事的。”

    会没事吗?

    她右手抚上心口,只觉有股钻心的痛,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