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雷声轰鸣，大雨粗暴地从天上砸下来，李雪萍吓得蜷在角落。m.chunfengwenxue.cc“喂？有听到吗？”她贴近话筒说话。

    “喂，是我。”电话那头像在她耳边低语。

    她耳朵有点痒，“是有什么事吗？”

    “嗯。”说完好一会，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了。

    “喂？”她不太确定，信号不太好吗？

    那头说话了，“跟陈师傅学…？”声音模糊断断续续。

    窗外雷电交加，李雪萍捂着另一只耳朵，后面的话她没听清，长话短说：“我在上课。”

    “...唱..现在..”男人在那边说话。

    他现在让她唱？

    李雪萍想尽快结束电话。她特别惜命，所以特别害怕闪电从窗外劈进来。

    “稍等一会，我去拿琴。”说完她也没等冯铭远的回话。

    跟陈师傅抬着古琴进来，“太麻烦你了，陈师傅。”李雪萍礼貌谢过，他摆摆手：“没事，好好唱。等会出来一起吃宵夜。”

    李雪萍再次感谢陈师傅，关上门。她问：“听到吗？”

    冯铭远这时躺在一处被垃圾废品包围的临时庇护所，雨打在塑料、金属、布料等不同材质的垃圾上，非常热闹。

    他刚完成对西平区的布雷设置，效果超过预期。又死了很多人。看着他们狰狞逃脱，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弹跳，炸开，悲鸣，求饶。

    这场盛宴让他兴奋不已，他想到她。

    他要跟她分享这份愉悦。她知道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呢。

    闪电产生的电磁场干扰了她那边的信号，冯铭远想起来茶馆那边的通信设施老旧而缺少保护，即使他这边能清晰感受到她的茫然。

    啧，他还想跟她聊聊家常，问陈老有没有好好教她。

    现在他只能百无聊赖地检查设备，等待东城发来下一步的部署信号。

    “《莺莺拜月》这段，陈师傅给了我不少意见，你有在听吗？”李雪萍纳闷。

    冯铭远眺望外面的雨幕：“嗯。”

    李雪萍听到低沉的回音，耳朵又痒了。

    “...崔莺莺，莺语唤红娘…切思思，思切情深重。”她的声音变得娇俏温柔，与《木兰辞》的坦荡，气势迥然不同，

    冯铭远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东城小巷，冯氏武器锻造厂。那是进去就很难出来的地方，正式职员生老病死，皆在此走完剩下的人生路程。

    他跟大部分小孩一样，对钢筋铁墙外的世界感到好奇不已。他们尝试过绕着墙壁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原来出发的地点。

    每周，墙外的评弹表演团都会出现在中央广场，进行全天的表演。只要不在岗的人，都会拖家带口，搬着凳子前来打发时间。

    吃瓜沏茶，聊点邻里八卦，或者被师傅们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所吸引。而他们，偶尔也会学虎画猫，跟着感觉乱唱一气。

    除此之外，唱得最多的时候就属隔三差五举办的坟尸会。

    据说，一开始叫诈尸会，后来爆破的声音太大，严重影响弹唱，而且收拾起来过于麻烦，大家默契地转为舒缓的方式来进行。

    每个在厂里离开的职工完成了他的使命，大家会唱《冯氏诈灵》来让其灵魂重生，飞出墙外，祝福他不只是一周一次能享受评弹的艺术洗礼。

    一般情况下，所有人都如过庆典般快活。

    他很少能体会到他们的情感。

    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冯铭远闻着熟悉的二氧化硫气味，听着小曲，他逐渐放松，杂乱而兴奋的头脑放空，东城小巷…

    记忆挥散，那个地方已经消失了。他蓦然睁开，意识瞬间回归现实，迅速戴上防护罩。

    “你还在？”冯铭远声音听着更加沉闷。

    李雪萍听到了，忙回答：“在的。”

    “早点休息，我明天回。”他确认听到远处警车的喇叭声，连续五次的按响，便跳上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不忘交待李雪萍。

    那头的她抱着发烫的话筒，听到这句话意外安心，“好的，你也是。”

    “嗯。”他看着车窗并未挂掉电话。

    “嗯，再见。”李雪萍挂掉电话。她要理解这个男人恐怕还有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要爬。

    清晨，同样的讲学堂，不同的讲师，她的老熟人白玉婷老师，今日一袭翠色裙摆轻盈飘逸，举手投足优雅得体。

    果然家学深厚的子弟早早就走在普通人的终点上了。

    她现有一份女伙计套装，吃穿不愁，免费宿舍。眼前的白玉婷就像她事业晋升路径的模板，就是她的参照物。

    况且，现在作为冯铭远的侄女，白玉婷是不是得跟她打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