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栽培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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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哥哥,我……我不想学数术了。m.zicui.cc”

    “咣当!”

    青花瓷茶盏蓦地从手中抖落,浅褐色的茶水擦过沈忘尘素白的衣摆,在地上打了两个转儿,不动了。

    藏蓝色的水渍在地衣上洇染开来,白栖枝弯下腰伸手去捡——

    “不许捡。”

    略带愠气的三个字从头顶落下,白栖枝伸出的指尖不可见地勾蜷了一下。随即她默默收回,直起脊背,垂着眼眸,心虚地不敢去看沈忘尘的神色。

    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声太过严厉,沈忘尘回过神,勉强压下哽在喉中的这口“怒其不争”的愠气,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枝枝。”沈忘尘尽力将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蹙着眉,试探性地问她,“为什么呢?是课业太无聊了么?还是枝枝想要学些别的?亦或是沈哥哥教得不够好,叫枝枝觉得不舒服了?怎么突然就放弃了呢……”

    一番话,连珠炮似的说出,虽然一句比一句柔和,却因说得格外心急,落在白栖枝耳朵里,便如一声声逼迫般叫她越发心慌无措。

    白栖枝甚至不敢对上沈忘尘殷切的目光:“没有,我只是……只是……只是想去外面做工。”

    经过五日的休养,原本重伤的春花已然能下地干活。

    这倒是让白栖枝闲了下来。

    按理说,这本应是件好事,事情坏就坏在这里——她的身体是闲下来了,可取而代之的,是脑子的活络。

    每当她闲下来的时候,那些被她抛诸脑后的疑惑便会再次卷土重来,搞得她心力交瘁。

    这种状况白天还好,可是一到夜里,它们就像是在和她玩猫鼠游戏游戏一般将她蹂躏在地。

    反抗了、出逃了、然后呢?

    白栖枝曾设想出十种解决的办法,但每当她想过之后,就会灰心地发现,这世间就有十一种方法将她死死困住。

    怎么做?

    怎么做?

    怎么做?

    白栖枝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跟着沈忘尘好好学数术,她日后怎么也能当个账房先生试试。

    可是在那次,在街上,她一直留心着街边商贩、商铺的动向。而在观察过后,她发现,但凡是大商铺,似乎鲜有女子的身影,就连女掌柜也少的可怜。就算是有,也不过是帮着打打下手的小佣工罢了。

    既然只能做一个小佣工,那她专心研习数术的意义又在哪呢?她所学的并不能为她多涨工钱啊。

    那她学习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与其如此,她不如先一步出去闯一闯,先随便找个铺子去做佣工,兴许日后哪天突然承了时运,她也能做上个小小的女掌柜呢。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白栖枝便越学越泄气,她索性干脆不学了、放弃了,这样就算她心底里会萌生些小小的遗憾,但与多得的那些工钱相比,似乎也不那么令她遗憾了。

    白栖枝迟疑着将这些话说给沈忘尘听,沈忘尘虽依旧撑着一副和煦笑面,可宽大衣袍下的瘦削身躯却因为一阵气苦而止不住地簌簌发抖。

    究竟是为什么呢?

    明明是被他如此看好的好苗子,怎么会生出这般不合时宜的想法呢?

    实在是……

    太令人失望了。

    “枝枝啊……”沈忘尘忍着手脚轻微地抽颤,叹息似的唤了声白栖枝的闺名,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她,只又垂眸,将视线落到那盏倾倒在地上的青花瓷茶盏,微微侧下身子去捡拾。

    他腰腹处无知觉,动弹不得半分,尽管用了全力,距离那盏茶杯也还是有着一定不可逾越的距离。

    还是白栖枝赶紧屈膝上前,将倒在地上的茶杯递向他单薄扁平的手掌。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两人的指尖在须臾间触碰了一下。

    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呢?

    苍白的、冰冷的,没有一丁点属于活人血肉温度,宛若冬日里的行尸走肉。

    刚一触及,白栖枝便被那只手凉得瑟缩了一下,赶紧收回手。

    那盏青花瓷茶杯被沈忘尘放回桌上。

    他手指无力,在杯底距离桌面一指腹远时便脱了力。

    茶盏磕在乌木书案上当即发出一声脆响,惊得白栖枝心头一震,连带着瘦小的身躯都跟着哆嗦了一下,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沈忘尘知她害怕,便用手上最后一点力气轻拍了拍她的发顶:“枝枝,别怕。地上凉,快起来。”

    白栖枝小心翼翼地起身,映入眼帘的便是沈忘尘那垂在轮椅外侧的瘫软手臂。

    她想了想,伸出手,又像是害怕什么似的顿住,往后怯缩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扶住那只手臂,将它缓缓放回沈忘尘腿上。

    沈忘尘对她这个徒弟还是很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