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春水惊鸿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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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来卜筮一下,这异象是天降还是人为?”
她问的是他才说了擅长的卜筮之术,谢呈无法再推脱。
将手中最后一小把拂尘的毛搓开,他撩起眼,答非所问:“百姓信此事是天降便是天降,抛开此异象不谈,先皇在集结了万千兵马欲解救万千百姓于苦海的那一刻,天命已然降诸其身。”
既然他选择抛开这个异象,那么林蕴霏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还请国师给我一个准话,你究竟能否伪造出我口中的异象?”林蕴霏霍然起身,双手强势地撑在桌沿,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呈,“假使你办不到,我便另请高明或是另想出路。”
对方微仰起面,下颌处拉出清晰的线条,那道线的尽头是他凸起的锁骨,雪一般洁白。
深感冒犯,林蕴霏慌张地将视线上移,却又对上他眼尾那颗莫名蛊人的小痣。
再往上,是谢呈那双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眸。
“愿为殿下效劳。”她听见谢呈正色答道。
毫无来由地,林蕴霏的心跳漏了一拍。
仿佛雨后涨水的清涧撞上净石,发出铮然脆鸣,细碎浪花中跃出一尾游鱼,它身上带着的粼光搅得林蕴霏心神摇曳。
按说应是目光带刀的她占据着高位,坐着的谢呈却如无法斩断的春水,隐隐表现出一种掌控全局的游刃有余。
他这就答应了?适才他不是推脱不擅此道吗?
林蕴霏被这忽然淋在她心头的水弄了个措手不及,晕乎乎地想道。
许是见她未有反 应,谢呈复又说一遍,谢某愿为殿下效劳。
清醒在负隅顽抗,短暂的神迷意夺后,林蕴霏摇了下头,将心思归拢到正事上。
本着对方既然敢应下、且她如何也吃不了亏的道理,她张嘴堵截了谢呈反悔的可能:“那便多谢国师相助了。”
谢呈回道:“殿下客气了,谢某曾向殿下发过誓,会任凭殿下差使。”
经他提醒,林蕴霏不由得回想起那日他发出的那句毒誓,与今日“愿为殿下效劳”的话一起在她脑中响着,耳根才消下去的辣意又升腾起来。
“殿下刚刚是怎么了?”而某位罪魁祸还要不合时宜地发问。
“没事,”林蕴霏宁愿让自己的气势大打折扣,也不会承认她是因为谢呈失神,借着坐下的动作不去看人,含糊道,“只是起身时急了,眼前有些发晕。”
“殿下无事便好,”谢呈若有所思地将她躲闪的模样收入眼帘,勾动唇线谈回正事,“我虽能用异象玄说提醒陛下抬高女子的地位,却不能直接言明创女学、选女官,殿下打算让谁做那出头之人?”
“国师这几日只管安排异象的事,我自会请动那人出面。”林蕴霏在来寻谢呈之前心中便已想好了最合适的人选。
她明显是要同他卖关子,谢呈服帖地不多问,道了声好。
事情至此其实谈得差不多了,林蕴霏动乱的心绪也已恢复。在这片两人不约而同闭口不言的平静中,她重新看向谢呈。
自林蕴霏要挟谢呈辅佐她的那一日起,以至于今日她向他提出创办女学、擢选女官这般不为世俗所容的大胆想法,谢呈的反应一直都稀松平常,这让林蕴霏尤其好奇他心中所想。
这么想着,林蕴霏忍不住开了口:“我为一个问题困扰了许久,它与国师有关。”
“哦?”谢呈看了过来,浅色眸子里映着她认真的神情,“殿下但问无妨。”
“一个女子不自量力想要在尽是男子立足的朝堂之上争出自己的位置,甚至想要承载天命,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个笑话吧,”林蕴霏掀动朱唇,旁敲侧击道,“可国师似乎从始至终都没为我意图夺嫡一事感到过惊异。”
谢呈轻笑出声,道:“殿下是觉得我的反应太寡淡了吗?但谢某确实不觉得此事有什么。”
他半垂着灰眸,很有得道之人普照众生的悲悯相:“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历来成为一国之君、主宰万民的归根到底还是人。”
“既然都是人,那么男女老少、乞丐贵族、寒士鸿儒,在我看来,皆能荣登大宝,”谢呈娓娓道出他的想法,撩起平静的眼与林蕴霏对视,“至于最后龙椅上坐着的是哪位,不过是各凭本事。”
谢呈这话一出,林蕴霏眉心狠狠一跳:他的想法竟比她还要惊世骇俗!
有着如此心智的人,又如何会为她的所作所为心生波澜。
前世今生拢共数十年,这是林蕴霏头一次在旁人口中听见这样一番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的话,若不是目前她与谢呈心思各异,她愿意称对方一句“知己”。
“国师这番高见真是叫我大开眼界,”林蕴霏起了兴致,趁机追问道,“国师既对世上众人一视同仁,那最终为何是我入了国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