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玻璃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上万只眼睛随着自己而动。

    容与的神情格外平和，卸去了在外的那副刻意示弱的伪装，不再绞尽脑汁地博取一丝一毫生存的间隙。

    他们在交流什么，曜灵听不懂。只知道容与走到另一个脑机接口旁不知道和他们交流了什么，这些躁动的实验体蓦地安静下来，敌意消减几分。

    “这叫接口？”曜灵问，“看起来很像什么魔法之类的东西。”

    “嗯，和生物机甲的连接方式很像，都是通过线束深入皮肤，用微小电流控制神经元传导信息。”容与没听懂魔法是什么，“你在模拟的时候没试生物机甲吗？”

    “我们系……基本没接触过B级以上的实体机甲，更别说生物机甲了。”曜灵摸摸鼻子，心想果然产教脱节严重。

    “机甲系只负责设计制造和维修，等到了指挥作战系操作的机会就多了。”容与口是心非地说，“好了，他们知道你没有恶意，可以去问问他们我有没有撒谎了。”

    “你都跟他们串通好了，我问什么？”曜灵开玩笑道。

    “曜灵！”容与气得大喊。

    “行行行，不逗你。”曜灵哈哈大笑。

    有一个形态很像史莱姆的实验体看起来友好一些，容与示意她可以和他聊聊。

    曜灵走上前，隔着玻璃与他相触。这个实验体浑身都是半透明的颜色，身体里跳动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没有眼睛，但是曜灵确实感觉自己在被注视；她透过他的身体可以看到培养皿顶端输送营养的管道，盯得时间长了，竟然可以看到液体也在缓慢流动的痕迹。

    可是培养皿里没有任何空隙。

    他的身体尽可能地贴在玻璃上，曜灵也不禁靠得更近，心底生出一副熟悉又陌生的怅然与怀念。

    容与静静地看                                                着这一切。

    如果这里的光线能再亮一些，他就会发现曜灵太阳穴处隐约闪烁着红光，他的史莱姆朋友接触玻璃管的“手”也变得光亮起来。

    旁边满是眼睛的实验体好奇地贴过去，好像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身体陡然抽搐起来，竭力去撞培养皿。

    曜灵呼吸一滞，这才回过神来。

    她刚才好像在这儿，又好像去了一个自己从来没去过的世界。

    那时候，她可以感觉到这个实验体身体的动作，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但不是用现有的感官看到的，更像是直接呈现在她的脑海里，连实验体细微的精神波动一清二楚。

    ——是了，精神波动。

    磅礴，辽阔。

    曜灵大汗淋漓，晃觉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了。

    “你怎么了？！”容与着急地跑向眼睛实验体，由于看不清路差点绊倒，“培养液参数没问题，你别激动……”

    大眼睛在他的安抚下静下来，亲切地贴着容与。

    在容与看不到的另一侧，浑身的眼睛齐齐朝向一个方向，黑黝黝的瞳孔深不见底。

    所有眼睛都在注视她。

    曜灵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发现各个形态的实验体都在以不同的感知方式盯着她。

    她全神贯注，尝试回忆刚才如何进入那个波澜壮阔的精神世界，却发现徒劳无功。这种超过科学边界的东西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原来这就是精神力吗？

    容与依依不舍地告别，曜灵摸摸那位长得像软凝土的实验体，希望下次自己来的时候能顺利进去。

    如果这是一堵墙，她还能心安理得地偷偷炸毁；可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思想感情的人。

    “相信我了吧？”容与得意地问。

    “嗯。”曜灵点头，“不过他们出不来吗？”

    “出不来。”容与难过地说，“之前实验室被捣毁的时候也有过讨论，他们的研究内容造就了这些不可转移的生理特性，离开培养皿就会死。”

    “是系统固定进行培养液供给更换吗？”

    “嗯，我顺着查过，线路顺着连接到日潭星中央大楼。”

    “这下以后可以直接过来，只要避开监控就好，不用刻意避开我了。”曜灵心不在焉地说。

    容与呢喃道：“也没有多久了……”

    曜灵尚未从沉浸中抽出，错过了容与小声嘟囔的这句话。

    虽然全程的交流都是容与通过电信号翻译，多少有点自导自演的成分。

    但是曜灵没有告诉他，在那短暂的一瞬，她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接收到了史莱姆的信息。

    不是声音，不是画面，不是文字。

    但她就是这么奇怪地理解了信息内容。

    一个是“0623经常来陪我们”，一个是“你来了，好……”。

    之后的信息内容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