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咦咦咦~~~~~”

    “啊啊啊啊~~~~~”

    后院。

    程小秋盯着看着小山楂更加活泼的眼神，又皱起了眉头。

    学戏喊嗓子

    不光练嗓子，站在那里，手、眼、身、法、步都要跟着一起练。

    可程小秋明显看到小山楂的不对劲。

    眉梢太轻佻、手指太柔媚、嗓子也多了几分欢脱。

    小孩子生戏骨的时候，以前都说打掉一层皮，才能生出戏骨。

    虽说而今早已经不提倡打骂孩子学戏，但也由此可见孩子小时候学戏的重要性。

    戏骨长歪了，可不好正回来。

    程小秋越听，眉头皱的越深，终于忍不住走到小山楂旁边，制止了她的喊嗓。

    “谁教你这样喊嗓的？！”

    小山楂或许没有觉察到什么，似乎很开心。

    仰着小脑袋，笑成一朵稚嫩的向日葵。

    “师父，我们幼儿园来了个新老师，她也会唱戏咧。

    这就是她教我的。”

    程小秋冷哼一声，“她会唱戏？估计是个羊毛！

    误人子弟！”

    小山楂怯怯懦懦的看着自己师父，她在戏班子这么久。

    大多数戏曲行话并不陌生，但这羊毛，却不甚了解。

    小声问道，“师父，什么是羊毛？”

    程小秋没有理会小山楂的话，而是又瞥了她一眼。

    “重新站好，身架给我端起来，以后你幼儿园那个什么老师说的那套，不要给我听。

    你是唱青衣的，她懂什么？

    不懂乱教。”

    其实所谓的羊毛，戏曲行话里，是对外行的称呼，说这人压根不懂戏曲。

    算是很重的一个词了。

    约摸小山楂说的那个老师，要么是学了几天戏，逗孩子玩。

    要么就是科班出身，本事没学瓷实，连花旦和青衣都不分了。

    很明显，她教的小山楂的，是花旦的那套。

    “站好了，手给我端起来~”

    “眼睛给我收~”

    “手~~”

    “你是青衣，是大家闺秀~一动一静得素净~~~”

    “喊嗓，开始~~”

    小山楂的眼帘低垂了几分，手上的动作内敛了几分。

    “咦咦咦咦咦~~~~”

    “啊啊啊啊啊~~~~”

    可听到小山楂的喊嗓，程小秋的声音再次传出。

    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早上起床，别人跑到江边练嗓子，叫‘吼嗓’。

    因为睡了大半夜，嗓子睡了一夜，需要吼一吼，喊醒它。

    那是京戏里的别的行当！

    但咱们青衣不同，咱们青衣只是咿咿呀呀提气清唱。

    为何？？？

    青衣不嚷！！！”

    一声“青衣不嚷”，小山楂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练嗓的语调陡然降了下来。

    程小秋趁热打铁，也不管这个孩子能理解几分。

    只是自顾自的婆娑着折扇继续说道。

    “生、旦、净、丑，京戏的行当不少。

    旦角里，更是分出许多其他的行当。

    你刚刚的样子那是什么，那是天真烂漫、性格开朗的女孩！

    那是偏花旦的手眼身法步！”

    “我们青衣呢，戏服没有人家那么花哨，更素雅！

    性格也不那么活泼，像端着的一个大家闺秀！

    这花旦，就像春花一朵一朵开不完，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们青衣唱爱情的相知相离，唱现实生活的酸楚，唱人世的烟火。

    端庄娴静！

    就好比秋天的桂，那么一小朵，开放便是满城香！

    就好比冬天的梅，开的不是艳丽，是风骨！”

    “青衣从来就不是女性、角色或某个具体的人，她是东方大地上瑰丽的、独具魅力的魂。

    比如拔剑自刎的虞姬；

    再比如爱而不得、皈依青灯的鱼玄机；

    追求爱情自由《三击掌》里的王宝钏；

    慷慨解囊《锁麟囊》里的薛湘灵；

    为了君王柔肠百转《贵妃醉酒》里的杨贵妃；

    她们都有着华夏古代女子人温软，

    却也各有各的风骨，或惊艳，或耿直，或刚毅，或妩媚......

    低婉幽咽，却暗蕴光芒。”

    “我们青衣在戏台上，扮演的是这样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

    应该袅袅娜娜顾盼生姿。

    她们天生只适合咿呀婉转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