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汀州盯着手中的纸包，思绪渺远。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吃芸豆卷的时候，是在进养母府宅的第一日，他被仆从洗干净换了一身天青色的小儒袍，半干的长发被一根缎带束起，于脑后盘了一个圆圆的小花苞，远远瞧上去，恬静温雅的模样到真有几分小姑娘的气质。

    养母是个十里八乡都竖得起大拇指的真善人，顾汀州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软糯的甜点，就是养母在灯火辉煌中，素手端来的那一份浓郁香甜。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极为喜爱之物，只是家逢变故，养父母早亡，顾汀州在尘世辗转的这些年，就再也不肯触碰这道伤心的过往。

    花似霰不知道这份点心里究竟掩藏了什么悲戚的往事，他只是无意中听到过他跟轻舟说起过喜好，所以悄悄记下了。

    “谢谢，师尊！”顾汀州眼角噙着一层水痕，默默地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李雪绵照旧是溜到三师兄的身旁要吃的，只是这一次她还没有开口，花似霰已经将最大的一个点心包，塞在了她的手中。

    “雪绵，你吃这份，师尊将铺子里好吃的点心都各买了一份，不要跟师兄抢，知道吗？”

    “哦！”李雪绵听话地用双手捧起点心包，认认真真地冲着花似霰点了点头。

    别看李雪绵敢在三位师兄的跟前绵缠耍赖，但在师尊的跟前却极是稳妥与小心，其实长这么大，师尊处罚她的次数很少，顶多就是拿鞭子出来吓唬吓唬她，可这小丫头就是惧怕师尊到了三里之外都要颤三颤的地步，只消花似霰一个严厉的眼神，她就吓得腿软，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没有要到三师兄的点心，李雪绵稍稍有些不太开心，但师尊送给她的点心包比旁人的都要大，这又多少填补了失望的空缺，于是她美滋滋地将油皮纸拆开，捻起一块豌豆黄，快速地咬了一口。

    花似霰望着这个年纪最小的女弟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满目慈爱地说:“为师对你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嘱咐，只希望，你能平安渡过这一生。”

    “嗯，嗯！”李雪绵吃得开心，自然没有察觉到师尊对自己的祝词跟往年没有任何差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遇到什么早夭的变故，活不到成年呢！

    花似霰并不是很会选礼物，他总以为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喜欢吃的，所以这点心包年复一年的被他送出来，只是今年难得人齐，所以才会依据个人喜好来采买。

    弟子们早已能独当一面，身上的银钱与灵石自是不少，但花似霰每年在皓澜殿领取的份利，基本上都花在李雪绵这张嘴上，自是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卖几件珍贵的东西。

    叶轻舟无比珍惜的将剩余的点心包好，揣在胸口温着，一双凤眼都快迷成了月牙，无时无刻不在追随着师尊的背影，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

    晓山青摩挲到了那枚被压在点心纸下的红包，慵懒的神态稍稍变为了凝重，迎着姹紫嫣红的光斑，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虽说烟火好看，但瞧得多了也就没了新意，李雪绵旋风般的将糕点都塞进了肚子，便嚷嚷着冷，要回去睡觉。

    更深寒重，再是热闹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花似霰与弟子们在小厨房道了别，便由叶轻舟跟着护送回了六爻阁，而李雪绵则耍赖地趴到顾汀州的背上迷迷糊糊，由晓山青一路护着往自己所住的浮岛走去。

    小师妹吃饱就睡，活脱脱一只懒皮小猪，晓山青唯恐她睡着了再挨冻，便将外罩脱了下来为她披着，一路上爆竹声声，烟火繁盛，也没有将她吵到一分，睡着睡着便将脑袋歪到了一边去，晓山青又连忙用手拖着将其扶正。

    “师尊对小师妹每一年的祝词，都很是耐人寻味！”顾汀州走在前方，忍不住开始没话找话道。

    晓山青:“小师妹是个可怜人，其实师尊在收她入门前，是听了魑魅殿主的一席话，才决定收她的。”

    “哦？”顾汀州狐疑道:“魑魅殿主也对小师妹感兴趣？”

    “不能说是感兴趣，而是觉得很为难。”晓山青如是说:“其实小师妹应该还有一个长姐在世上，她的母亲虽然是玄华云顶的弟子，却先后有过三位道侣！”

    顾汀州听到此处，脸色白了又白，显然是觉得小师妹的生母情史还挺丰富。

    晓山青沿着铁索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小师妹的娘生的姿容娇美，早在外门的时候便跟她的师哥情意相许，私定了终身，不久便有了身孕，按照摇鸾山的门规，不经婚嫁便暗结珠胎，不仅违反了纲常也败坏了门风，所以当时是想将他们两个都逐出去的，奈何小师妹的娘亲没有亲眷，出于人道，师门便暂时让她留在玄华云顶待产，而这一安顿，竟让旁人发现了一个消失已久的秘密。”

    顾汀州:“......”

    小师妹的娘亲比较特殊，是个罕见的鼎炉体质，而这种体质的女子所生下的孩子，大多会沿袭母亲的特质而生成小鼎炉，但却不是百分之百，一开始，小师妹的娘亲还不太懂自己